车队驶来,一辆又一辆的厢式货车,车顶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蜿蜒的灰色公路,远处的沙漠,苍凉得不像是这个地球上的地方。我身处观察者的角度,心里想的却是小满哥能不能把那个东西送到闷油瓶手里。恐怕我和他,是这世上把相思子的寓意诠释得最沉重的人。
荒凉的沙地旁,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快上车,那东西来了!”
站着十多个人,面庞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粗糙和苍老,统一穿着一种特殊的防护服。他们胸前的口袋鼓鼓囊囊,那个撑起的轮廓我一眼认出来,是野外常用的对讲机。
沙漠里的丘峦被风打磨得十分光滑,但就在下一刻,炸起了一阵漫天飞扬的黄沙。那些圆滑的丘脊曲线被摧毁得面目全非,仿佛埋了一排地雷。周身好像黄色的浓雾,沙尘的遮蔽中,连天上的太阳都少了几分刺眼的光芒。
耳边是惊雷般的闷响,以及人们逃窜的叫喊声。这条蛇似乎也被人提着跑走,角度发生快速的变换。在视野转换前,我恰好看到了沙漠里的东西,那个制造风沙的罪魁祸首,是……一条扭动的巨蝎?
仅有一眨眼工夫的画面,在我眼里就定格成高高扬起的蝎尾,马上将要重重拍打下来。不过似乎长着好几个头颅,体型大得不像话,占据的空间足有一套房子大小。那里到底是什么沙漠,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有个人喊道:“他们过不来了!”
角度再一转,又让我有了观察的机会。盯着那玩意看了片刻,我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错了。因为它在活动,就想当然以为是动物。风沙的势头缓和下来以后,那东西的外貌十分清楚,深绿粗壮的藤蔓,竟是植物。
这更邪门了。长在沙漠里的蔓状植物,生长得如此健壮,哪来那么多的营养?我心说这年头沙漠绿化的成果也太喜人了。
那株庞大的植物愈加逼近,很快超过了人群的速度。不过“我”跑得飞快,一下就逃出了暴烈的风沙圈,已经身处公路上。其他人似乎没能从那株植物的攻击下逃出生天,我只远远看到其余人在黄沙中乱跑,难辨方向。
甚至还有人被藤蔓紧紧缠住,我不由全神贯注盯着那边的情势。视角又被强迫转向了公路的另一边,驶来了一辆货车,那型号正和刚刚出现的车队一致。
还未驶到“我”跟前,货车的车门便朝这边打开,行驶速度仅仅慢了一些,也不停下。待到这辆车在面前堪堪驶过的时候,眼前景象急速一掠,飞也似的,下一刻就来到了车里。
车门被用力地关上,我看见开车的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力气大得仿佛在害怕什么。他向后车镜里望了一眼,语气中有几分盖不住的慌张,“还有人怎么办?”
“鬼门关前走一遭,是生是死……各显神通。”回答的这个人由于逃跑消耗了不少力气,还在喘气。
该说是意料之外还是早有预料,我看见了这个人的侧脸,就是黑瞎子。他抬起一手,擦去墨镜上的沙子,接着微微低头,看向我这里,嘴边浮上一个难以言说的笑容。这人挺喜欢笑的,但是他的微笑往往带着相反的意义。
虽然我知道他看的不过是一条蛇,但还是没来由地觉得,他似乎在看着躲在背后读取信息素的人。这条蛇一直被他抓在手里,难道是故意把这一切记录下来?
那个司机双手紧紧篡着方向盘,手背上的骨节发白,劲很大。“我就来这么一次,结果你们让我看见那种……”他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嘴巴开开合合也不发出声音。
“接受不了?”黑瞎子十分淡定地问,然后我的视角突然拔高,他又把蛇举了起来,“喏,带了条小家伙做个伴,别介意啊。”
司机看黑瞎子如同看一个疯子,连续的惊吓使他精神几近崩溃,吼道:“你他妈做什么,给我下车!你们这群人到底要干嘛!”
“先把车开出去,老黎,至少你们公司的这一单要干完吧。”黑瞎子劝说他。
老黎?这就是那个运输公司的负责人?我不禁正眼打量那个司机,从他那双手就能看出中年人发福的迹象,确实不像一个常年在野外活动的人,不是我们这行的。那么,真正去沙漠的行动人是黑瞎子吗?
这么说来,他住在霍家名下的出租屋里,岂不是员工包食宿的福利?
黑瞎子掏出一个对讲机,调试一番,我猜他在寻找某个频率。可是过了很久,对讲机里除了哇啦哇啦的噪音,什么都没传出来。那是电磁声或是风声都不重要,他们似乎联系不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