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看着脚下这具新鲜的尸体,关了手电。今晚天气不太好,月色非常模糊,我环顾四周,这里再也感应不到其他人。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心中大石最终落地。
但是这个暗杀失败而选择自杀的汪家人怎么办?我们已经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他是当场死亡。即使一息尚存,这里也根本没办法找医院抢救。现在如果就这么把割喉的尸体留在山上,他们一定推测出发生了什么,那我们的计划便功亏一篑。
随着夜色渐深,雪好像越下越大了。时间不等人,我当即想出个点子。
我把自己穿在外面的几件衣服悉数脱下,闷油瓶在旁边搭把手,利用一切能从外表辨识出来的衣物和装备,将这个汪家人伪装成我的样子。随后把这具尸体拖到悬崖边,扔了下去,面朝下方。
这座光秃秃的山上没有任何树木,往下抛尸的时候,直接就砸在底下的山谷里。高度已经不少了,手电打下去,只能望见狭窄谷底的一堆岩石,以及少许贫瘠的土地。面部朝下扔在裸岩上的话,连五官特征都能毁掉。
我就穿上对方的衣服,可是染了许多血,十分不舒服,保暖效果似乎很差。做完这一切后,我们便在黑暗中继续爬山,向着那座喇嘛庙进发。因为不能轻易打开光源,下雪天又没有明亮的月光,我跟个瞎子没什么两样,只好跟着闷油瓶。
在昏暗的环境里待久了以后,渐渐连前方那人的背影都辨认不出,轮廓的线条在眼睛里变得模糊,很难看见实实在在的形状和色彩。闷油瓶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便牵过我的手,拽着继续走。
我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两个人如同鬼魅一样飘荡在深夜的雪山上。那具尸体抛在那样险峻的峡缝里,我心道他们会不会想办法下去亲自检查?或者只是远远看一眼便确认死亡?无论如何,从今天起,“吴邪”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吴邪”活动的痕迹,这条生命线就此终止。
今晚的降雪会抹平雪山上的一切痕迹,包括血液、脚印和打斗的线索,更不用说放晴后浅层积雪将融化成水。今后这个杀手将与那个家族失去联络,消失在世间,他们也不可能不起疑。我并不指望自己的把戏能使他们百分百相信,我只需要把吴邪的死讯作为一条信息放出去,这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将成为最大的一颗烟雾弹。
换衣服的时候受了凉,现在感觉寒气在体内乱窜,止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汪家杀手的那把匕首被我收在身上,比大白狗腿轻多了,用起来便没那么顺手。反正没地方扔,不如我先用着。
全世界的人都受骗了。
在外界人看来,姓张的都去了内蒙古,但事实上张起灵这个人来到了西藏。至于沙漠那边,必须需要张家队伍的配合。如果说“他们”喜欢监测意识波动,那么擅长“心理易容”的张海藻便成为假冒族长的不二人选。况且我还特意以那把黑金刀作幌,闷油瓶本人的配刀,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先前那段时间里,我时不时地自己欺骗自己,表现得好像闷油瓶真的去了沙漠一样。这个计划中,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我得把这个范围缩至最小。
因为黎簇的价值已经彰显出来,也就是说出现了能够替代我的人,那么相对而言,我这个人的价值无需值得顾忌。我又是孤身来到西藏的无人区,没有闷油瓶的保护,正是防备最弱的时候,这时他们没有理由不来除掉我这么个心头大患。
作为一个体质特殊却难以控制的人物,“吴邪”的死亡对汪家来说简直是净赢。
一路上我尽量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吴邪”一般,就是为了能准确踏入他们的圈套。我赌自己一定会出事,赌自己在西藏一定会付出生命代价。在这一方面,我差不多掌握了他们的反应规律,就像是观察了很多次实验对象的行为以后,能够预见出实验结果。
而闷油瓶是其中的隐形因素。表面上这家伙由于黑户的缘故,避开大部队人马的交通路线,另选其他方式,实际上,却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后,跟到了西藏来。隐藏自身气息再混迹于人群中,绝对是闷油瓶的看家本领。
我感觉得出,路上他和我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也一直帮他打掩护,用自己特有的能力,通过小范围屏障抹去他的痕迹。所以我们不敢进行过多的交流,仅仅停留在感知对方的层面。只不过这种“疏远”依旧令我没法习惯,便靠抽烟来缓和不稳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