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闷油瓶也没有考虑这一层,是十分放心他的族人?还是这个法子真的太巧妙?一切都在我们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发生,没有任何隐瞒的步骤。
狗腿不在我手里,距离出口尚有一段距离,对方的实力又深不可测,我不可能在这里和他撕破脸。我没有证据,但百分百地肯定,从这个人出现开始,许多疑点和巧合便刺激着我的神经。
光线刺眼起来,我很不适应从黑暗到光明的突然转换。张海藻看起来和我一样,伸手挡住了眼睛。可惜眼下他的动作在我看来只是精湛的演技,我眯着眼,心道出了洞后一定要先和闷油瓶汇合。
张海藻忽然一声惊呼,接着整个人消失,从上而下掉了下去。我想收回脚,身体的反应却慢半拍,已经来不及了。
妈的,垂直的断壁。
生死关头,我睁大眼睛,被光线照射得生疼。视野一团模糊,好像刮花的玻璃一般,看不清四周,只好伸手胡乱抓着。坠落的几秒内,有什么东西蹭过手掌,细细长长的,质地坚硬。
我掉在一个平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撞击得错了位。用手摸摸身下的地面,一条一条的板子,中间隔着很大的缝隙。我揉了揉太阳穴,眼睛逐渐恢复正常。原来并不是掉在地面上,而是座吊桥。
木板腐朽破烂,绳子也摇摇欲坠,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产物。我甚至不敢大喘气,生怕下一秒压断桥面。抬手一看,掌心划出了很多血痕,不过我自愈能力强,这点伤口不成大碍。
根据影子判断,上方明显有阳光投进来。但身边依旧阴暗,仍在山体内部。这种地质结构堪称一绝,我不解地想,寻常的山怎么会有上下垂直的隧洞通向外面?
我转过脖子,看到了一根柱子。不,是一棵大树。非常粗壮,至少上百年。
或者说,这棵树没有生长年龄。因为我突然发现,这是一棵青铜做成的树。
四周安静得可怕,古老的吊桥不断摇晃,发出苟延残喘的声响。我慢慢爬了起来,仰起头。青铜树分出了无数枝桠,枝桠又分出更多枝桠,让人望不清顶端。阳光穿过层层树枝照在我的脸上,温度滚烫,完全不像地下溶洞那般凉爽。
我听不见张海藻的声音,他已经摔死了吗?还是另寻通道逃了出去?或是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这是那棵青铜树,难道不是幻境里才会出现这种反人类的东西吗?我到底活在哪个世界中?我只知道,以闷油瓶的性子,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对我再进行一次实验。那么闷油瓶也是幻觉吗?这种念头一经触发,心底忽然有股无法抑制的悲哀。
可是我们之间的精神互动明明那么真实,我想起不久前,无论是在广西的公园,还是爆破时扬起的大量尘土中,我都能感应到他的位置,无比地清晰。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空白,荒凉,无人回应,就好像大洋中只有我一座孤岛。
我挪向那棵青铜树,仔细观察树干的花纹,精致得不像出自人类之手。我看了看四周,会不会马上冒出一个凉师爷?算了,那是当时的幻境。
空无一人。我面向那棵巨大的神迹,完全下意识地,喊道:“小哥。”
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
我扶着枝桠,从吊桥爬到树上。站稳后,在裤兜里掏出一串东西,绑在枝头上当作留给闷油瓶的记号。相思子,多亏我还带着这独一无二的信物。
物质化的阴影依然萦绕心头,“复制”的能力是真还是假?我深呼吸,心道肯定是假的。那种事情,只会在梦中出现。
我清空头脑,踩着一根根的青铜树枝,手脚并用,开始向上攀爬。
所谓蚂蚁上树,其实是个悲剧。蚂蚁还没能爬到树顶,中途就会饿死累死,要么被鸟啄走,要么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下去。现在,我就好比是那只蚂蚁。
青铜树的周围挂着许多吊桥,没有一座不是上了年纪的,应该是铸造后留下的。这么大个的青铜件,耗费的财力人力都难以想象。不仅体积巨大,细节部分的处理也精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般的青铜器具上刻些文字,或云纹兽纹,见不到复杂图形。一是技术有限,二是等到人类创造出那些图案的时候,青铜时代早已过去。但这棵树纹路的样式非常别扭,是直线和曲线的组合,看起来有些生硬,却有种奇怪的艺术感。而且线条之间的缝隙细得惊人,甚至可以达到头发丝那么细,简直要把眼睛看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