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章邯低眉顺眼,不说话。
韩非和悟元却一脸忍笑:您说的太对了,他们俩就是想这么说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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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如今才算真正放下,嬴政也是此刻才真正有了闲情逸致,山水之间更多清静,每日修剪花草练字绘画,竟然不觉得无聊反而格外轻松有趣。
只是这一方小小深谷便如此秀丽,这天下又如何呢?
九地四十一郡,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他前世曾巡行天下,但也是为了国事,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嬴政眉目原就英气漂亮,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如今身体心境的放开使得眉目更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终于有一天蒙将军忍不住道:“先生如今好像大不相同了。”
让人意外的是皇帝陛下淡淡嗯了一声,十分淡定看着鱼又脱了钩:“因为想开了很多事。”
和市井无赖有私情的赵姬、叛离秦国的赢成蟜、盖聂、甚至是那些目光短浅的文人墨客,以往这些他不愿意想起,但现在却能坦然面对。
嬴政不在意但想到那些事的蒙恬章邯,他们的脸色却变了,他们怎么能不在乎?那些人分明是拿着匕首狠狠划在陛下心上。
帝王寡言隐忍,只字不提,就像是从未发生,但外人又怎么知道帝王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所有的情感混着血咽了下去。
看到他们表情的嬴政淡淡问道:“怎么?”
韩非低咳了一声,尽量若无其事道:“没想到先生还有放不下的事,我还以为先生什么都不在乎呢。”
嬴政就侧眸看他一眼:“哦?在韩非公子眼中我就这么没心没肺。”
被茶呛到了的韩非:……绝无此意,他冤枉!
小小开过玩笑的嬴政也不管别人表情如何,继续看着水面波动,心思微微飘远了,什么都不在乎?
商鞅立木取信于民,孝公重法使秦一跃成为七雄之首,张仪连横之策、秦惠文王北扫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破赵灭西周的昭襄先王、武安君白起谋士范睢……秦历代先祖辛辛苦苦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滴血才将一个强大的国家传递到他手中。
那个西戎边陲之地的小国一步一步用着血成为令诸国心惊的强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他们秦人从不需要虚伪的礼乐典章。
该说自知此生功过,无需蝼蚁懂得?也是也不是,儒家可以是蝼蚁、甚至连君王都可以是蝼蚁,但这天下万民从来不是。
彼时帝国内忧外患他需要儒家安抚民心,那个被评为自古从来不曾出现过未来可能也不会再出现的帝王不止一次向着儒家低了头,甚至一次又一次忍受着儒家的谩骂。
——他本该高居帝位,他本该受着万民敬仰,他本该是史官蘸着笔墨百转千回小心翼翼写着名字的人,但他走下帝位,为人咬牙切齿痛恨,百年后史书记他暴君,寡毒。
历代先王合同将领谋士辛辛苦苦留下的秦国他怎么不在乎?他又怎么甘愿父辈、一代一代秦人打下的秦国为人所谩骂诋毁?民众愚昧,往往以为听到便是真实,他借希望于儒家,望着儒家教化万民,谁知最后乱他大秦的是儒家。
焚书坑儒?不知礼教?暴君苛政?
好一个儒家。
但其实本该了解文人笔墨,执笔可分历史斩春秋,儒家能玩,他们……更应该说历史在某种程度是掌握在当权者手中的。
死于杜邮的白起、被车裂的商鞅、病死的范睢……史书将会这么记载,后世子孙也会这么记得,但事实……重要吗?
他们一片赤忱不负历代先王,而先王也对得起他们的臣子。
嬴政手腕一抬,漆黑的眼瞳有了满意,果然是水美草肥鱼养的极好,他扭头看向蒙恬:“好了,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尉缭了解下,就是那个拿乔的混蛋,虽然他也是很了不起的军事家但我就是不太喜欢他,说真的历史上的陛下最开始是亲近儒家的,是想儒家承认的他的帝国的,所以儒家的诋毁他没在意,尉缭的评价不在意,只是后来失望了,说起来陛下真的是难得的开明之主,甚至可以说是最宽容的,尉缭、儒家那么诋毁辱骂他他都没在意,别说君臣父子的古代了,就算是现代你跑到国家领导人面前,骂他残暴,说他丑陋你能没事?
历史啊历史,2333讲真我读书时陛下这段是没听的,因为我老师不喜欢他,说他残暴,我就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