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们二位先聊,我出去转转。”
但他迈出去的步子还没踩稳,就被两个声音给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张起灵说的是“不用,我来就是跟你道别的,我该走了。”张凌烟紧跟着说的是“我送你出去吧。”
说是张凌烟送张起灵出去,但毕竟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根本不方便走路,迈开几个小步都是摇摇晃晃的,吴邪自然知道张凌烟说这话什么意思,便没有上前搀扶。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张凌烟艰难的走了几步,便一手拎着大背包,另一只手直接将张凌烟的手包在手心里,就这么一步一步缓慢且滑稽的往外挪着。
两人的小臂时不时会摩擦在一起,张凌烟莫名就想到在巴乃的时候,两人的相拥,手臂也是这样交叠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候是汗津津的,此时,却是干爽冰凉的。
就像此时临近寒冬的天气,还有两颗淡漠的心。
明明只有一小段的路程,张凌烟却觉得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借了些力在张起灵的手上,极度小心的抬起腿跨了过去。张起灵看着此时笨拙的张凌烟,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不出的那种感觉。
喉咙有些哽。
走到外边的时候,天气早已不再暖和,微风拂过带着初冬的寒意,张凌烟从室内走到室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张起灵将背包放在脚边,抬着她的小臂,将她卷到臂弯处的衣袖仔细的放了下来,最后手指握在张凌烟的皓腕处,轻声问了一句,“手怎么这样凉?”
张凌烟说道:“没事儿,一直都是这样。”
张起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就顺势往下,落在了张凌烟隆起的肚子上。那双寒冰一样的眼睛终于温和了些许,带着一点亮光。
他握在张凌烟手腕上的手指还未放开,于是张凌烟便将自己手腕往自己肚子边靠,顺着便将他的手带到了自己的肚子旁。
“摸一摸吧,他应该也对你挺好奇的。”张凌烟嘴角含着笑说道。
但一双眸子里全是哀伤。
张起灵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才将手从张凌烟的手腕上松开,带着试探性往张凌烟的肚子上靠近,也就是几寸的距离,他却花了好几分钟才让手指尖挨到张凌烟的肚子。
停顿了几秒,才一点一点的将整只手放在了张凌烟的肚子上,张凌烟分明感受得很真切,肚子里的小生命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动了一下。
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张起灵发现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道:“这次去哪里,走多久?”
“长白山,十年。”
“嗯,那,一路,好走。”张凌烟深吸了一口气,才破碎着语气将一整句话完整的讲了出来。
张起灵突然缓缓蹲了下去,张凌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张起灵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肚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一言不发的认真感受着。
就像是在听什么呢喃细语。
张凌烟突然有些恐惧这个小生命的降生,他们根本没有为人父母的意识,而她在这几个月中,才认真思考了张起灵在巴乃时问出的那个问题。
那你希望这个孩子像我们一样过活吗?
她突然有些迷茫了。
究竟责任和人生,哪一个才是重要的。
张凌烟早已泪流满面,她仰头看向天空。
本是阴天,但此时浓厚的云朵破开了一条缝隙,有金色的微光透露出来,有一种昏沉着即将放亮的感觉。
吴邪最后还是追着离开的张起灵出去了。
张凌烟隐约猜到,他们应该是一起去了长白山。
孩子便是这时候出生的。
吴邪走后的第三天,张凌烟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在一阵高过一阵的疼痛里勉强睁着湿润的眼睛,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破了,血渍糊了一整个下嘴唇,干涸了泛着金属般暗哑的光泽。
她在护士的引导下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吸进去的气都如游丝一般,但吐出来时却急促且悠长,粗重得好似肺部也会跟着一起窜出来。
张凌烟只能靠着这样不规律的呼吸减缓痛意。
她眼角酸涩得已经流不出什么眼泪了,只觉得眉头揪得整张脸都跟着疼。
在几次临产的阵痛过后,她只觉得肚子上的重量一点一点往下移,在最后一次咬牙切齿的用力之后,她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浑身轻松异常。双眼模糊的看着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被捧给了一旁等待着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