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烟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听着他说话,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他讲着动听的话,自己认真的听进心里,表面上是其乐融融的一派景象,但实则两人都很是清楚,彼此谁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就靠着日前生出来的一些情义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在甜言蜜语和呵护至极的动作里用尽了算计和狡诈。
他们怀着不同的目的靠近彼此,又神使鬼差的需要同一样东西以装出样子来让对方放心。
张启山替她理了理披风,然后便将张凌烟领了出去,期间一路皆是默默无言,但两人的脑子却是动得飞快,心静若止水,死一般的沉寂。
张启山将张凌烟一路送到了车跟前才止步,张凌烟对着他作别,刚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了头,眼眸里因映衬着夕阳显得格外的明亮和柔和,她对张启山说道:“刚刚的你,是最令人欢喜的。”
可是,你张启山是不可能永远那样的。这句话,张凌烟放在了心里。你只在,需要有所图谋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柔。
说出来的那句话,张凌烟是很真诚的说的,没有虚假欺骗和阿谀奉承,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这样冲动莽撞,说话不计后果。
就权当做,是对过去了的一种诀别了吧。
张启山本还是一脸严肃的神情,见着这样的张凌烟,两步并作一步的到了张凌烟的跟前,捧着她的脸就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抛开所有利害关系和身份姓名,完全顺着心意去做这么一件疯狂的事儿,张启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张凌烟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个吻,有一滴眼泪在她的睫毛上滑了一下,便悬空滴落了下去。
当张启山的唇离开她的额头的时候,两人的表情便如同渐渐逝去的黄昏一般,开始变得冷漠和严峻,张凌烟对着他点了点头,便毫无留恋的上了车。
张启山目送着车远去,定了定神,便回了书房,刚坐定没有多久,张副官便进来打算汇报事情,见张启山正在思索,便打算等一会儿再说。但张启山已经看到了他,便打了一个手势。
张副官心领神会,直接说道:“佛爷,村庄里所有死者的尸检都已经出来了,大多数都是匕首和短刀造成的致命伤,但惟独一人,死因与旁人不大一样。”张启山来了兴趣,坐直了身子,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张副官继续汇报,“那是个男童,手臂的关节有人为挫断的迹象,致命伤在脖颈上,人为的直接拧断了他的颈椎骨。”
张启山听到后面一句话,眯起了眸子,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嘱咐张副官,“这个孩子的死因隐瞒下来,就归入成与其他人一样的。”
“佛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张副官见他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她还是出手了,不过也是好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副官有些疑惑,刚想再接着问,张启山摆了摆手,张副官便止住了好奇心,敬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而这边还坐在车上的张凌烟看着车窗外倒退着的街景,思绪翻飞,刚刚在张启山的府中时,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冷静,才能面上毫无波澜的同张启山讲着那些话,她也超越了自己本来的限度,才止住了一颗躁动狂热的心。
从什么时候发现张启山的真实想法的呢,大概就是她直视他的那双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些温情只是浮在表面的,是从唇边带上去的薄薄的一层,不是从心里眼底里带出来的。
她也算是知道了,不深情,才能不伤情。
张启山若是真这样的无聊,想要自己陪着他玩这个,又有何不可呢,他能分毫不沾来去自如的诛心,自己也可以。
回到府中之后,她晚饭也没有吃,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二月红忙着照顾病重的丫头,自然是无暇顾及张凌烟的。
入夜,张凌烟早早就遣走了丫鬟,一个人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往日里的那张脸,眉眼脸盘,丝毫也没变,若是仔细瞧瞧,仅仅是瘦了些,以至于眼角眉梢浮现了些倦态。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笑,一次比一次的麻木和漠然,一次比一次的悲凉,那双眼睛里从始至终再也没有装进去过任何的情绪,死寂如这个无风无声的夜晚一般。
张凌烟其实是不喜欢这样带着虚假面具的自己的,但是看得多了,看得久了,就觉得也就那样子了,唯一让她不太欢喜的是,这样的脸孔同张启山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