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里,还捏着那半瓶药。
必须要给三角头疗伤。他这样,都是我造成的。
我咬了咬牙。捏紧拳头,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慢慢地向三角头爬去。
三角头看起来也愣了。
要换成平时,我绝对不可能将自己搞到如此窘迫的地步。这么狼狈,还被他看着。
但是现在,那些都无所谓。
“没事。”我硬撑着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可这一下,马上就把我干涸的嘴角撕裂了,口中一下子弥漫起血腥味,“我来帮你,没事的。”
这让我想起了一些原来的事情。
本来小混混就是很让人看不起的。但是鄙视链这种东西哪里都有,像我这种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就更是容易受人欺负。
“你他妈有本事从这门口爬出去啊?”
对了,当时跟人起冲突,被逼到仓库里,对面有人就是这么说的。
他们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到地上,我要挣扎着起来,他们又踹我小腿。就是为了非要想看我像狗一样在他们面前爬。连跟我一起的人,都有的在劝我向他们示个弱。
最后我还是没有顺着他们。我趁他们不注意,摸到小刀捅进了带头那人的腰间,然后趁乱跑了。后来听说他没死,在医院躺了许久之后,也不敢再惹我了。
但是这次,我却笑着。
这感觉,就像是在战火纷飞的前线匍匐前进。只是耳边没有子弹的呼啸,除了耳鸣,只剩寂静。
我吃力地把自己挪到三角头身边,也扶着墙根靠坐在他身边。
本来想帮他把血擦一擦再上药,可是看遍了自己和三角头全身,没找到什么干净的东西能当纱布用的。我和他两个人的衣服都脏兮兮,都不说擦不擦得干净,万一一蹭还蹭进什么脏东西感染了,又是节外生枝。
这一次要拧开药瓶,我倒是格外小心,不敢又碰到他。可是三角头脑袋下面那副光景,还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些,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淋在三角头的伤口上。
我不太确定这药到底有没有刺激性效果,不过整个过程中,三角头都安安静静的,连动都不怎么动。想起来,除了动那些铁钉之外,三角头向来不会表现得太激动,还曾让我误以为他的行动真的慢吞吞的。
给他疗伤,比给我自己治烧伤和断骨要令我紧张得多。本来药就剩下得不多,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以求药都准确地淋在伤口上。
还好这药再一次没令我失望。虽然那伤口没有马上愈合起来,但是血止住了,没有再流。
药快要倒空,最后一点还留在瓶子内壁上,怎么晃都倒不出来。我想了想,将手指伸进瓶子里去,搅了两下刮出最后一点儿,很轻很轻地凑到他的头盔下面,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应该会抵触,如果他现在抓住我的手甩开,甚至像刚才那样又把我打飞我都有心理准备。他确实条件反射似地动了动,但是马上又平静下来了。
轻轻地咽了口唾沫,我慢慢将手伸到他的头盔下面,将手上那点儿药涂在了钉着钉子的那些肉上。
从来没有这么胆战心惊,生怕仿佛力度稍微大一点,就会再次激起他的疼痛。从我的胳膊到指尖这一段全都是僵硬的,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导致将药涂上去的过程异常艰难。
我实在不知道那些算是什么器官,它们的外型确实有些猎奇,但我的手指轻轻触碰上去的时候,我却又没有一点点反感。那东西很柔软,可又没有热度,和三角头的皮肤一样,缺乏生机。但是当手触上去,又能感受到血脉潜伏于其中的震颤。
小心翼翼地将药全部涂在了钉子附近的地方,没有碰到那些钉子。三角头也没有什么反应,令我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我涂完了药,随手将瓶子丢掉时,三角头又突然一拽,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我一惊,知道挣不开,也往旁边挪了挪,避免压到他的伤口。三角头这次很用力地搂着我,让我想起原来冬天冷得不行,我也是这样缩在被子里搂着枕头的。
想了想,明明今天根本没经历些什么,可是在他怀里,慢慢地就感到疲惫。眼皮子狠狠打了一架,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在这里睡过去会不会很危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次连梦也没有,再次醒来精神非常好,一点儿都没有睡醒了之后的困倦。三角头的手也还环在我腰上,几乎和我醒来是同步的,他松开了手好让我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