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就放心地背对着原随云,开始查看起顾家兄弟俩来。原随云的手紧紧攥住,指甲都陷入了肉里,终是放开。花无暇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顾玉还是穿着那身宝蓝色的外衣,倒在地上,而倒在床上,与顾玉有几分相像的清隽公子,想必就是顾岚了。
红木雕花的床,宽大而舒服,淡淡青色的被子只围住了床上的美人的腰部以下。睫毛卷翘,鼻子秀挺,嘴唇也是淡淡的粉红色,身形单薄瘦削,前襟的衣物已经被粗暴地扯开,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青紫痕迹,浅的许是前几日留下的,深痕却是刚才制造的。
花无暇不禁摇了摇头,顾玉未免太不怜香惜玉,顾岚这样纤细的美人给他真是糟蹋了。
第一个醒来的是顾玉,他瞧也不瞧立着的原随云和花无暇,扑到床边急切道:“哥!哥!”
顾岚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周身的气质就似乎起了变化,文人特有的饱学儒雅所带来的睿智通透在他的身上显现无疑,无怪乎城里的那些人都要称他一声“岚先生”。
顾岚坐起来,轻柔道:“随云。”
顾玉把枕头垫在床头,小心地抱着他哥哥挪了过去让他靠好,然后眼神闪亮亮地盯着顾岚。有那么一瞬间,花无暇发誓他看到了狗耳朵和尾巴在兴奋地摇摆。可惜顾岚看也没看自家弟弟一眼,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原随云的身上,狗狗的耳朵和尾巴很快就耷拉了下去。
花无暇走出几步,让出了身后人,顾岚自然看到了原随云有些红肿的唇。
这是一种示威。
顾岚神色一变,随即柔情款款道:“随云,死前能够瞧你一眼,我就已很满足。”
他显然明白,大势已去。但却有人不明白。
顾玉大声道:“哥!这都是我做的,你为什么要死?”
顾岚轻飘飘地斜了不开窍的弟弟一眼,这一眼就让顾玉重新蹲了回去,他叹道:“情之一字,最是难熬。你想要杀了随云,只因我喜欢他;如今花兄要杀了我,只因他也喜欢随云。”
这句话概况一下,就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顾玉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道:“可是表弟又不喜欢你!”
他满怀希望地转向花无暇,道:“花兄,表弟不喜欢哥哥,他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的,你能不能放过他?”
花无暇轻轻一晒,道:“可见我的心眼比两位更小。”
终见天日 ...
雾气环绕,划出一片圆形的地域,墙面和头顶都覆盖着形态万千的钟乳石,时常便有细碎的粉末灰尘落在地面。
花无暇的视线落回顾岚腰上那一尘不染的棉被,道:“何况,岚兄也是一心求死。”
顾岚道:“何以见得?”
花无暇微微一笑,道:“岚兄的腿可是无法复原?”
顾岚道:“不错。”
花无暇道:“正是为此。”
顾岚笑了笑,道:“莫非花兄以为,在下会因一双腿而失了生趣?”
花无暇道:“不,你只是无法忍受。”
有洁癖的人,是完美主义者的几率偏大,又怎么能接受自己的断腿?何况顾岚若是活着,就必须仰赖顾玉生存,这在他心中,想必也是不能忍受的。
顾岚沉吟半晌,拊掌笑道:“花兄果然是个妙人。”
他本是不信有哪个男子能够和原随云两情相悦的,但现在看着花无暇,他却不是那么确定了。这样的品貌谈吐,善解人意,世间本不多见。
见他承认自己已萌死志,顾玉全身都发起抖来,惨然道:“哥!是不是我,是不是我做错了?”
顾岚只是轻轻巧巧道:“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没有爱,没有恨,他看着顾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眸子里是一片深沉的暗,反射不出任何光彩。漠不关心,最是伤人。
顾玉颓然坐倒在地,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原随云道:“岚表兄的腿当真无法复原了么?”
这几日,花无暇和原随云在小城中探听消息,却是从未听闻有大夫被请去治疗顾岚的腿,他又何以肯定自己药石无医呢?除非——
顾岚抬手掀起了被子,他的手很白,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白皙,根根青色的血管浮于其上,可花无暇的眼却看着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