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时隐时现,山谷中的林立的怪石在窗上打下暗影,形状狰狞,如同夜出的鬼怪。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静谧的空气中有细微的沙尘翻涌,就连呼吸也清晰可闻。
良久,白泽喃喃道:“你若是这时候来讨好我,我说不定会瞧不起你,但是这时候如果表现地不将事情放在心上,反而会让我更有兴趣……这就是人类说的欲擒故纵?”
原随云:“……”
白泽翻身撑在身旁人上方,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抚过他的脸颊,耳语道:“明早,你就会收到我的礼物了,随云。”
“你……”少年还想说什么,意识却已一片朦胧。
翌日。
原随云醒来的时候,曙色已浸染大地。他有些迷糊地躺在床上,目光没有焦距地透过窗棂,望向灰白的天际。没有雀鸟啼鸣,没有木叶遮蔽骄阳,沙漠的白日很快显露出残酷的面目,映照天地一片金黄。
“吱呀”丁枫端着盆水推门进来,轻轻唤:“公子,该起身了。”
一切和往常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直到原随云微有些迟疑道:“丁枫,你今天穿的……是不是黑色?”
丁枫回话:“这儿风沙太大,最近去定做了几件深色的……”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般睁大了眼,神情中是种清晰可见的紧张和期盼:“公子,你能瞧见了!”
青衣少年的神态还是那样安详,眸子里却充斥着种藏不住的喜悦神采,点了点头。
一个做了多年瞎子的人复明,就如同得了绝症的人突然恢复了健康,非但让人不可思议,还会让人忌惮。
因此在学会藏好眼底的情绪前,原随云本已不打算出门了。
猫咪立在窗上的时候,正瞧见少庄主久久凝视着铜镜里的容颜,不言不动。
这是张少年的脸,斯文而秀气,长得三分像父亲,五分像早逝的母亲,是种江南水乡独有的宁静和柔和,青石路杏花雨的恬淡和缠绵,叫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但这张脸对它的主人来说,却是陌生的。
一双手托起他的脸庞,带着些揶揄的意味道:“怎么,被自己迷住了?”
唇角勾起动人的弧度,笑容依然那样温柔而亲切,却带着种如释重负的真实,原随云轻轻呢喃:“谢谢,阿泽。”
白泽低低笑道:“大恩不言谢。何况,你说不定会后悔的。”
石观音去了龟兹国扮演柔弱多病的王妃,没了这个最强大的敌人,白泽到底是成功地把少庄主拖出了门。
在屋里尚且不觉,来到外间,原随云才察觉到自己可以看见的东西显然多了不少。
山谷中的男人本是稀少,而如今,短短时间他们俩擦肩而过的男子,就已有三五个,这些男人面容刻板呆滞,眸子里一片令人惋惜的混沌,惋惜于这几个男子即便衣衫褴褛也无法掩饰的俊美的面貌。
“可怜江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些人悄无声息的死在远离人潮的荒漠中,但必定还是许多女子在偷偷恋慕着他们。
原随云默然半晌,面无表情道:“那是……鬼?”
白泽心情大好,笑眯眯道:“常人想瞧见,只怕也是瞧不见的。”
原随云:“……”
手不释卷。
在荒凉的大漠之中,除了研读书籍,似乎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排遣寂寞。
无花倚在窗边,一手翻阅书卷,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往膝上抚去,却没有碰到想象中柔软的皮毛。
他微微皱起了眉,突然有种失落蔓延。
无忧之事,他早已学会看淡。妙僧脱离少林是注定的结局,能够在不对莆田少林寺造成更大的损伤前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让人无法不去在意的是,让他身败名裂的经过,甚至都是白泽策划好的,而自己事先竟然是完全不知情的。
白泽与他,光是寿命就天差地远,何况妖族存活太久,即便自视甚高如无花,也弄不清楚白泽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用人类的思维去揣测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妖,本就是种愚蠢可笑的事情。
恍若一阵风过,门扉被轻轻叩响。
红衣少女放下食材,仔细打量着无花。
无花放下书卷,唇角含笑:“红姑娘来此,不知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