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平安长大之前,这继子都要留着,但不能留在临安。
“传旨下去,让皇太子去驻守四川,前线平定之前不得擅自请入京中。”
太监领旨下去之后,赵构一个人站在门前,攥着那一同呈上的太医平安脉记述,看着斗拱飞檐外淅沥的雨。
四月末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小雨时下时停。
赵构看向远处,眼神仿佛一头突然从睡眠中醒来的雄狮。
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是文武双全的俊秀,论才学武略都不输于人。
如果不是战争惊发,也不会有后来的无数坎坷。
太医说他身体康健,若是振奋精神,定可以通气理身,福佑子孙。
他赵构,还要再博一次。
而另一件时刻记挂在心上的事情就是,他的养子赵昚已经三十四岁了。
这些年赵昚表面上温顺服帖,背后花多大的心力去笼络大臣、收买人心,他不是不知道,而是管不管都没有意义。
可现在不一样。
一切都要重新抓回自己的手中,会威胁自己子嗣长大的祸根,要全部铲除。
两个有孕的宫妃已经秘密的转移了住处,饮食与自己同用一个厨房。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绝不许有任何人走漏消息。
与此同时,临时的行宫旁边,一辆卡在歪歪扭扭的开着。
统共有四桶汽油,在魏原离开江银、找到营地驻扎之前用了一桶,被完颜亮想着法子糟蹋完了一桶,现在还剩下两桶。
魏原本身虽然对这金国的种种都有自己的看法和主意,可金国人根本不需要任何就政见的参考以及改良制度的意见。
他们只在乎这次又抢掠了多少的女人和财宝,以及晚上能不能吃饱。
魏原面目长得与汉人无疑,虽然得了个御车使的名号,也只是因为完颜亮的一时高兴而已。
完颜亮自从在尝过高速飙车的甜头之后,最想做的就是驯服这辆钢铁之马。
问题是,驾驶技术这个东西,并不好教。
魏原习惯性的和他解释车灯和后视镜的用法,直接被扇了一巴掌,让他甭说那些废话。
魏原被他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甚至不敢用手捂着那疼到发热的地方,只低头喏了一声,继续跟他解释离合器和手挡的用法。
问题是手挡这个东西,不可以随便乱打,玩脱了会出事的。
魏原这人惜命,在车上教他总觉得会被带到山崖里头,此刻只能忍着被打的恐惧劝完颜亮不要乱碰那个手挡。
……这铁车跑的是够快,可学起来是真的麻烦。
完颜亮正在越来越暴躁的状态下,远处突然有斥候快跑着回来,一见着那在后庭的空地上漫无目的打转的车,都不知道该如何唤他下来。
完颜亮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瞥了眼快缩起来的魏原,直接冷哼一声开门下车。
那斥候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攻占扬州的侧军,已经死伤无数,主帅也身中重伤,未必……未必能挺的过去。”
“什么?!!”完颜亮震怒道:“耶律元宜还攻不下一个扬州城?!”
不过一个扬州城而已,他手下的金兵向来骁勇善战,如何打不下来!
再说了,这次派先锋过去,还分了那么多架投石机和登云梯,难道都是摆设不成?!
斥候是从军中派来的,也目睹了那一夜扬州城绵延不绝的厉火,只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他勃然大怒之下直接抽刀砍了自己的头。
“我问你,他们扬州城死了多少人?战况又是如何?”
这一次,没人敢说谎了。
从前为了军功又或者性命,谎报些军情也不会被发现,把败仗说成胜仗的事儿也不新鲜。
可这一次,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恐怖场面。
斥候甚至到现在都能回想起那晚铁幕之下惨厉的嚎叫声。
他的冷汗汩汩流下,只寒声道:“回禀官家……未曾见到守军。”
魏原坐在卡车上,根本不敢下来。
他现在就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吃喝死生都仰仗这野人似的完颜亮。
那两个人用金语飞快地交谈着什么,他一句话都听不懂。
“没有见到守军?!”完颜亮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狠厉来形容了,他一个箭步上前,如拎着一只鸡一般把那斥候提着领子拎了起来,眼神里带着肃杀的意味:“什么叫没有见到守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