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想要带着小枸逃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没有记折返的路,到处都是叛军和流民,就算开车回去也未必能找到来的地方。
更何况,现在小枸真的被那魏原蛊惑,他吩咐什么事都能乖乖的点头。
唐以大学恋爱的时候,爱她的简单和天真,爱她身上那种没有被岁月磨砺过的乖巧和不设防。
可现在恨的,也是同样的东西。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和噩梦一样。
篝火的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金国士兵冲上来劫掠和殴打他们每一个人。
一个当场断了牙齿和手指,一个明显多处受重伤,创口纵深惊人且面积大。
魏原是直接昏倒在了原地,两个女人都被抢走,只有他带着小枸一路往山下逃,疯了似的想要摆脱那些猎犬的嘶吼和马蹄声。
可是他的女朋友懵懂乖巧的如一只兔子,跑起来却跌跌撞撞而且开始抽抽搭搭的哭。
他最终躲到了安全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金兵带走,在绑上绳子之前就已经被扒光了衣服,泪流满面着被那群畜生给架上了马。
晁夕枸……
年少时爱的人,如今已经……
唐以一个人在乱民堆中踉踉跄跄的走着。
他现在连如何死去都不知道。
没有楼,军用匕首在脱身的时候已经插在了金兵的脖颈上,甚至连根用来上吊的绳子都没有。
他失去了自己的工作,未婚妻,房子,以及一切。
远处的河流已经飘了三四具浮尸,多他一具也没有什么。
唐以踏入那条湍急的河流,缓缓地闭上了河流。
完颜雍比完颜亮更早的得到了来自扬州的消息。
他原本就有反意,在完颜亮没有动身迁都汴京之前,就已经打通了多城镇守的人脉,同时在边境和多处重要关卡布下了眼线。
扬州城失守十天之后,他就得到了探子的回报。
“临国人?”
什么?临国是什么?
“回禀殿下,那里的男子普遍剪短头发,女子皆穿着暴露,此外好像会驭使水龙……小的躲在暗处,不敢看的太清楚。”
相比于完颜亮的狂傲放肆,完颜雍做事沉稳而谨慎。
他在注意到这个异常情况之后,不断地在拨人前往汴京路,侦查更多的情况。
了解这个陌生国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带一个本地的国民过来。
在第二年的一月,所有暗中隶属于完颜雍的力量全部得到嘱咐,只要在路上看到短发异装男子,一律带回汴京海陵王府。
某种意义上,从河中被捞起来的唐以,既是他海陵王等待许久的猎物,也是立府以来所遇到的,最大的惊喜。
唐以是木然着听那些人跟他解释自己在哪,以及发生了什么。
他本身是洸东人,听得懂越语,根本不需要旁边伺候着的翻译。
面前的男人是金人打扮,虽然长发披落但衣袍干净整洁,坐的也极为端正。
唐以看向他的时候,两眼麻木而放空,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自己放不下初恋,为了她离开了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一切都万劫不复,连死亡都选择不了。
根本没有任何谈条件的余地。
完颜雍也颇有些惊讶。
这临国人据说是自己寻死走进了河中的漩涡,被人发现发型以后废了好大劲才打捞上来的。
——他为什么在汴京路?为什么要死?
不过看着样子,像是巴不得自己把他杀了吧。
他摸了下腰间的佩刀,示意部下都退到门外去。
“你叫什么?”
“唐以。”男人坐在那里,如同被抽干灵魂的木偶。
“为什么要寻短见?”
“我爱的女人死了。”
这个回答是完颜雍完全没有想到的。
如果说些别的,他都能冷静下来,可没想到这个人上来就是这句话。
不管临国到底是不是神灵之族,这个男人的表现都不像是装的。
两眼布满血丝,就神情枯槁而两眼放空。
这个时候如果把他的皮肉一片片的削掉,他反而会露出终于要解脱的神情。
完颜雍刚经历完丧妻之痛不久,还在死忍着痛楚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却被这个陌生的临国人撕开了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