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醒来时,正躺在回姽婳城的马车上。
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又重生了。
端坐一旁看书的公子见她醒了,放下书倒了杯茶将她扶起来,“先喝口水。”
月影喝完水问道:“公子,璇玑殿呢?”
“已经毁了。”公子放下茶杯,淡淡回答。
“那……左护法呢?”月影有些心虚。
“外婆走了。”公子看向她,嘴角有着浅浅笑意,“她走得很满足,很安详。月影,谢谢你。”
“谢我?”月影不解。明明是她的莽撞毁了璇玑殿,公子竟还谢她?
“你救了外婆,”公子含笑道:“若非如此,她还将困在那地,永远不得解脱。”
月影这才放下心来,轻叹道:“我以为公子会责怪我自作主张。”
公子嘴角笑意稍稍扩大,“你自作主张的倒不少,我可曾怪过你?”
月影张嘴就想回答,转念一想,就算怪那也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她做的任何事似乎还未曾遭到过公子的责怪。
“那,月影也多谢公子。”月影诚心诚意道:“无论将来如何,能服侍公子一场,都是月影的福气。”
公子脸上的笑意瞬时消散。他掀开窗边的帘子,扭头看向马车外的风景。
一时间,车内气氛寂静得厉害。
“月影,”公子目视窗外,仿佛不经意般问道:“你已定下心意,决意要离开我,是吗?”
“月影终将不能在公子身边一辈子,”月影无声叹息,“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公子捏着帘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有青筋自他手背隐隐显现。
“是吗?”公子微垂了眼睑,嘴角漾开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从六岁起便跟了我,这十几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来,不由我选择;你走,也不由我决定。”
当年公子的母亲从三十六名天赋极佳的孩子当中选择了月影,让她做公子的近婢,谁也不曾想到,此后这漫长的岁月,只有他/她二人相依为命。
月影撇开脸,目光落在桌脚那一条细细的裂缝上,半晌后才道:“若公子需要,月影……”
“我不需要。”公子放下帘子,陡地打断了她的话,“等事态稳定,你要走……就走吧。”
月影息声,不再言语。
公子静坐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出了马车。
月影呆呆地看着那帘子掀起、落下,帘子掀起时有光透进来,帘子落下时将那光严严挡在了外面,就好像她内心的光也被隔在了门外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月影受了左护法几掌,回程的路上养了多日,等回到姽婳城时虽然还未好全,但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
她驳回了墨歌要扶的请求,道:“姽婳城千瞳众多,吹杏楼时刻都在关注听竹院的一举一动。我安然出去,却受了一身的伤回来,难免姹萝怀疑。”
“可是你这伤……”墨歌到底不放心。璇玑殿左护法的掌力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也幸得月影底子深厚,换了别人,一掌就见阎王去了。
“无碍。”月影下了马车,站在地上时还觉心口有些微微疼痛,但也能忍。
公子扭头,余光在她身上落下,片刻后道:“墨歌,扶你主子回去歇着。”
“是。”有了公子的令下,墨歌忙上前扶住月影,送她回了玄机阁。
月影在玄机阁又养了两日,想着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才去到听竹院找公子。又听侍从说公子去了彼岸殿,遂前往彼岸殿走去。
这彼岸殿两世加起来她不知道来过多少回,可这次来她的心境却略有不同。
从前她受伤,最多是回听竹院上药疗伤,从未进过彼岸殿,更未曾使用过萤蛊。
前世她常见公子用萤蛊替晚媚疗伤,心中无数次暗生羡慕。却不想重生后她也能一尝夙愿——上次她从齐家受伤回来,公子便用萤蛊替她疗了伤。
月影走进内殿时,公子正坐在往生池畔吹着白玉长萧,悠扬悦耳的萧声在殿内来回悬宕,宛如初春的雨丝般沁人心脾。
月影站在一旁聆听,不愿过去打扰。
倒是公子见她进来,停了萧声道:“你来了。”
“公子。”月影走近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