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绒半晌说不出来话,倒是老太太开了话匣子,跟她讲这里是谷场,那里是村长家。
等罗家兄弟赶回来,洗发露和白长衫也带了回来。
都是七八十年代的审美,但总比皱巴巴的老衣服好多了。
他们对她相当客气,还把之前的房子重新打扫了一遍,铺了床软点的褥子,让她好好住下来。
苏绒看着这家人憨厚老实的模样,忽然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个看起来都慈眉善目的,却不知道帮了多少亲戚教训买来的女人。
他们村中的人便都是人,城外来的就是牲口吗?
“这里有学校吗?”苏绒见他们没有听清楚,比划道:“小学?”
“没有小学,只有乡里有,”罗伟用手背抹了把嘴,大大咧咧道:“娃娃们都是十岁能自己走远路了,再去乡里小学读书,上一年级。”
苏绒愣了下,意识到这附近交通太过艰难,村庄里小孩又只有十几个,不可能单独再建一个小学。
她叹了口气,看向罗阳道:“你们也知道,我不会干农活,力气也小。”
“嫂子你先把身体养起来,别的都好说的。”罗伟忙不迭道:“我们来打谷子就行了。”
“我是说,”苏绒试探道:“要不,我来给小孩子们上上课?”
罗阳放下了筷子,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他妈。
“先不急这个,”罗老婆子挥手道:“吃饭。”
在二狗子的补充中,苏绒才了解到,这村子之中,不是没有人试过这个法子。
有个拐进来的女大学生,一开始也乖顺踏实,好好的给娃娃们上着课。语文数学都教,还给他们唱歌画画。后来等大家都熟了一周,她开始给大一点的孩子普法讲道理,听的娃娃们都开始哭,一个个心疼这个老师,有的小孩还私下收了她的贿赂,去镇上给她的家人打电话,直接带了一大帮的人来村子里闹。
派出所的人都被惊动了,过来和稀泥的帮忙镇场子,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是隔壁村的两拨男人都扛着刀过来了,这女大学生可就真的被接出去了。
这件事后来成了这个村子不能再提的秘密,这些老婆子们便额外警惕这些女人和孩子的接触。
苏绒摸着下巴想了想,索性每天在门口搬个小马扎剥豆子,不再跟他们讨论这个念头。
村子里原本就娱乐活动颇少,往来串门都成了乐子。
苏绒天天坐在门口哼歌剥豆,没过两个星期便被大部分人看了个眼熟。
最开始她被议论的,是这样安静又不闹腾的性子。
城里女人的刚烈倔强,是这村中人每年都反复见识过的。
像她这样逃了一次就消停了的,当真是极少数。
罗家兄弟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得,更加对她好起来。
漂亮的衣服越买越多,甚至从镇上买几罐水回来给她洗澡。
“这罗家媳妇,听说身上总有一股香味啊。”
“可不是了么,看看多白净漂亮啊,咱们这种都没法比。”
“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我上次看见罗阳送她那个发夹,还有小宝石哩,听说可贵了!”
小孩儿们本来就闲着没事,听一帮大婶们闲扯,倒是都听了个新鲜。
他们悄悄地凑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靠着门框看书的苏绒,都躲在石头后面嘀嘀咕咕的。
苏绒倒是早就注意到了这帮小孩子,笑着招了招手。
胆子大的凑上前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还得了块大白兔奶糖。
其他小孩一看有糖吃,也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个个都想跟她说话。
——毕竟小孩儿们都记吃不记打啊。
等天一黑各自回家,大人们就慌了。
张家铁柱直接拎着大娃,对准屁股狠狠揍了几下,吼道:“不是叫你不要跟这种女人说话吗!她教你什么了!”
“她说,她说咱们家的豌豆苗长得不好,不是缺水的问题”大娃被打的都眼眶发红,老老实实的原话复述道:“而且有办法可以种好的。”
“净他娘的扯屁!”铁柱猛地一扇他的屁股,恼火道:“个城里来的丫头片子懂个屁的种庄稼!”
“她说这都是书里讲过的,”大娃委屈的蹬了下腿,试图下来:“她说上次看我们的豌豆苗暗绿里带红,叶片上还有褐斑,不是水少了烧得慌,是缺磷和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