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眼看着明年上半年宝玉如果还在园子里,就要彻底地“放羊”了,但是到了后年,贾家的衰败就在眼前,任务的期限摆在那里,宝玉却连个童生还没有考中——虽说就算从现在开始奋发,宝玉能连着三年高中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现在柳五儿也只能再拼这么一次了。
她倒是恨不得现在就放弃这个任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放弃才好。
“好孩子,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把宝玉托付给你了,只要保全了我们娘儿两个,日后自然有你的好结果。”王夫人这话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却也直白地给出了足够的甜头。若是“袭人”在这里,恐怕立时就欣喜若狂,想着“鞠躬尽瘁”了。但是柳五儿却只是强扯着唇角,带着一脸假笑地谢过王夫人的“提拔”,就回去继续照顾宝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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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宝玉身边的袭人被提拔成了“屋里人”的消息却很快就传遍了家府上下,只瞒着贾政和贾母。
但是对柳五儿来说,这却算是一件“坏事”。她这一世可并没有打算和宝玉之间牵扯出什么超越了主仆之外的关系,对宝玉这个人本身更是除了“怒其不争”之外,就没有了别的想法。不过,在贾家众人的眼中,这却是一件大好事,姑娘们有些还特意过来调侃着恭喜她呢。
等到了年前,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过来接柳五儿过去探望袭人病入膏肓的老母亲的时候,王夫人、凤姐安排给她的行头,就更坐实了这“准姨娘”的地位。柳五儿自己倒是想简简单单地过去,替袭人尽一点孝心,顺便也让自己松快两人,不用天天在怡红院里看着宝玉着急。可是凤姐却安排了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陪她一起回去,还有衣裳首饰、日常用品,拉拉杂杂地带了一车,就好像花家的东西上全都带着病,一样都不能用似的。
柳五儿虽然觉得贾家人事多,却也感念凤姐待她的好。可惜等到了花家,只陪着袭人的母亲坐了不到半日,老人家就有些不行了,临去前只握着柳五儿的手,不住念叨:“我这一辈子也就对不起你这个女儿,现在看你终身有靠,风光的样子,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跟着宝玉叫什么“终身有靠”……
柳五儿暗暗腹诽,面上却不露出半点,生怕袭人的母亲走得不安生。
说起来,袭人的家人算是很为袭人考虑的了,当年的事也不是没有苦衷,家里条件好了之后,就想着也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虽说因为见识所限,他们眼中的“好前途”也是荆棘遍地,并不靠谱,但是——袭人自己的见识和追求也就那样了,她还是亲眼见识过贾家那些姨娘、通房丫鬟的境遇和下场的呢。
相比起来,贾家这些下人中,真正聪明的或许也就只有鸳鸯……
柳五儿蓦地又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倒是忘了,其实小红才算是真正的聪明人呢。
这么一边想东想西的,一边帮着家里人布置袭人母亲的丧事,带来的几个婆子和小丫鬟也都被柳五儿支使着帮忙去了,反倒是她自己,只要在灵堂前跪着就行。
第一天袭人母亲去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灵堂也只是匆忙间布置了一番,第二天才是真正热闹的日子,花家的街坊、亲戚不少,前来吊孝的人都要有人出面招待,这还好是花自芳年初的时候娶了老婆,这才里外都能照应周全。
柳五儿现在的身份,她自然是不方便出面招呼的,前来吊孝的人来来往往,外面的男人也有不少,她就又不方便在灵堂里呆着了,就只在里间坐着,陪着来吊孝的女长辈或是小孩子们说说话。
这些街坊亲戚对花家的境遇也不陌生,这次一来,竟发现家里多了几名婆子丫鬟,做的都是仆从的事,有心人不免就好奇起来,略一打听,就知道是花家的大姑娘,做了侯府人家少爷跟前的人——这事花家根本也没打算遮掩,贾家的下人们虽然也不会招摇,却也不会避讳,很快,就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是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
柳五儿这些天也听说了不少这些有的没的,因为袭人母亲的事,王夫人多许给了她七天假,让她在家里过完头七再回府里当差。在这件事上,柳五儿也不是不感念王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