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柳五儿忙道,她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预测未来,那可是要被当成神棍了,再加上就算她真的预测准了未来,惜春现在也不会相信她的话——就算相信了,还能如何?总不能就这么跟着柳五儿走了。
惜春摇了摇头,问她,“你和你哥哥赎身出府之后,还会留在京城吗?”
主仆间相处了几年,总归是有几分真心的情谊在,柳五儿心中一暖,也强撑起笑脸回答:“我和哥哥恐怕会先回南边去,爹娘还在那边呢,这次老爷开恩,特许了放我们一家出去,主要也是看在我爹我娘的功劳上。”
惜春点点头,唇边也显出一个微笑,“那也好,等你们到了那边,也就过上好日子了。”
比起惜春来,彩屏却又多了几分酸意。她当然也知道被放出去的日子过得自在,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若是在个有前途的主子身边,那还有些盼头——只是贾府的姑娘,迎春的结果就摆在那里,她身边的司琪一早就被撵出去了不说,绣橘、莲花……陪嫁过去的那四个丫鬟又有哪个得了好结果了?
“你可好了,以后出去就能享福了,我只恨自己没有个被主子看重的亲哥哥,爹娘也没有那么大的功劳。”
对于彩屏的酸话,柳五儿就权当作耳旁风:既然以后也不用一起共事了,自然用不着理会她的闲言碎语。柳五儿经历过两世,还有什么好看不开的?彩屏的酸话也不过是出于嫉妒罢了,她只笑笑,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对儿珍珠耳环,塞到彩屏手里,“好妹妹,咱们两个共事一场,拿着做个念想吧。”说罢,又从妆奁里拿出几个戒指,出去分散给那些小丫头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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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出了贾府,柳五儿和连根就像没了束缚的飞鸟和游鱼那样,先是好好享受了几天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第一个就先在床上懒了两天,又好好去集市里逛了几次。
几日过后,兄妹两个就商量着南下的事,这事又收到了家里爹娘的信,说家里的事不用他们操心,老两口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已经置办了房子和几亩地。又说连根年纪也差不多该娶亲了,老两口最近正在乡里给他相看,不过娶亲总要预备些新东西,京城东西全,让他们两个在京里置办好了再回家。
连根和柳五儿只好从贾家之前给下人住的院子里搬出来——他们现在也不是府里的下人了,不好占着这个便宜,重新又在城南租了一处小院子,住在里面,每天商量着要买了带回南边的东西。
他们想了不少东西,又有几样需要商户先做的,要等些日子,南下的日子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不想不等他们两个置办齐全东西南下,贾家就已然犯了事。显示元春忽然身死,很快贾赦、贾珍被捕入狱,没过几天,贾家又被抄了家。街头巷尾众说纷纭,却是谁都说不清楚贾家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然全家上下都有了罪过。唯一幸免的,也只有李纨母子而已。
柳五儿和连根心系旧主,偶尔过去打听消息,又听说早在贾赦被捕入狱那天贾母就被气晕过去几次,醒来之后就不行了,勉强挣扎了几日,还是撒手而去。好在老人家没亲眼见到抄家的样子,不然恐怕连死都不能安稳。
“四姑娘呢?”这日连根又出去打听消息,他刚一回来,柳五儿就迎上去拉着他的袖子问道。“可也被一起抓进去了?”
“珍大爷一入狱,四姑娘就闹着要出家,那时候府里又要上下打点、又要顾着老太太,二太太被闹得没办法,许了让她进了栊翠庵,跟着妙玉修行。”连根急着喝了口水润嗓子,又接着说:“这次抄家,除了珠大奶奶和兰哥儿那里,也就只有栊翠庵得以保全,四姑娘也幸免于难。不过四姑娘也不愿意再在栊翠庵里住着了,说是‘在富贵乡里修行,心就不诚,怕佛祖怪罪’,已经同妙玉说好,要到城外的哪座庵堂里去呢。”
柳五儿却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惜春出家的经过,她这一世服侍了惜春几年,心下也很是不舍,“唉,那怎么行?四姑娘从小就金尊玉贵的,城外那些庵堂里的苦,她可怎么受得了?”
连根耸了耸肩,劝妹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难不成你还想带着她回南边不成?”
这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柳五儿眼中一亮,笑着拍了拍哥哥的肩,“谁说不成?说不定呀,还真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