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蓦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向陈氏。
陈氏或许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踟蹰了片刻才道:“荣国府那位宝二爷,据说和家里的一个丫头投井自尽的事牵扯上了,挨了一顿打。”她说着,脸上的表情难掩不齿之意,“似乎还和什么王爷家里戏子的事有关——这些事,都是最说不清楚的,你这些日子还是在这边避一避吧。”
柳五儿一听就知道,陈氏提及的戏子必然是蒋玉函,想到两世之前,林栖还曾冒过蒋玉函的名,不由得深觉有趣。
陈氏继续说服黛玉,“你就安心住下,我会安排人去和你外祖母那边说,大家同在京城,就算有什么消息传递起来也方便。你且安心,等你那表兄大安了再去探他,就算是全了你二人之间的情谊了。”
这事安排起来,却也容易,陈氏原本也只是把林之孝家的打发到外院去,由谷妈妈陪着喝茶呢,她们二人主仆相得,陈氏只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叫谷妈妈进来,让她领着柳五儿出去,谷妈妈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等到外院见了林之孝家的,就打点起情绪道:“老姐姐,我听说堂姑娘过来之前似是中了暑气?这两日看着也有些没有精神,我们太太看了,就不舍得让堂姑娘来回奔波。又怕堂姑娘兄妹情深,担心你家宝二爷的伤,只说让紫鹃姑娘跟着你回去,替她探一探就是了——少不得,我家太太知道了这事,大家都是亲戚,也不好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又嘱咐我跟着过去看看,再带上我们家存着的两贴上好伤药。”
林之孝家的不由得问道:“什么上好伤药?”
“是我们南边的土方子。”谷妈妈笑着回答,“若说这贴药里都有些什么药材,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非常见效,也算是尽了我家太太的一点心意了。”
几人说着,就让小厮们套上了车,好歹赶在晚饭之前到了贾府。
林之孝家的领着谷妈妈和紫鹃去了贾母的院子,刚巧王夫人也正在此处和贾母说话,婆媳两个都红着眼眶。看到谷妈妈和紫鹃联袂进来,两人都有些惊诧,贾母更是立时瞪圆了眼睛,连声问,“是黛玉出了什么事?”
柳五儿忙跪下道:“回老太太,林姑娘是前些日子中暑还没好全,堂太太不许姑娘过来,只说让我和谷妈妈一道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再探探二爷。”
谷妈妈也忙道:“我们家太太听说贵府上的二少爷受了些伤,特地让老奴带了两贴南边的伤药来,还说:小孩子家,哪有不淘气的?我们家的哥们小时候有淘气的时候,也是被家里的老子按在院子里打,更厉害的还有拉到祠堂里打的——挨了打,都用这药,一贴下去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亲家老太太和亲家太太都是一番慈母心肠,但是小孩子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挨了打,也就塌下心了,日后必定会有大出息的。”
先前听谷妈妈直白地说出宝玉挨打的事的时候,贾母和王夫人脸上还露出些不悦来,后来听说林家宗房里的少爷们也都挨打,这才稍微好些,再听了后面的话,从心底就生出“宝玉挨打之后就会有出息”的期望来,也就把之前的那些不悦抛到了脑后。
贾母、王夫人和谷妈妈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去探望宝玉。柳五儿在贾家走熟了的,不用别的小丫鬟和媳妇带路,自己就领着谷妈妈出了贾母的院子,进了大观园。
谷妈妈跟着陈氏那么多年,但是大观园这样的园林还是第一次见识,看着也有几分惊叹之意。柳五儿一路指点景色,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怡红院门口。
怡红院内丫鬟们正忙着,唯独宝玉正趴在床上昏睡,袭人守在一旁。见柳五儿和谷妈妈进屋来,正准备起身迎上来,宝玉忽然侧过头,睁开眼睛嚷道:“紫鹃姐姐,林妹妹怎么没来?”
柳五儿瞄了一眼谷妈妈,见谷妈妈脸上已经露出一些古怪神色,忙道:“二爷,我们姑娘让我过来看看你……这位是林家堂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带了两贴上好的伤药过来。”
袭人听说带了药来,不由得笑道:“刚刚宝姑娘也让人送了药来……”
谷妈妈似笑非笑地睨了袭人一眼,袭人忙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看出宝玉有话要和柳五儿说,袭人忙招呼谷妈妈去别处喝茶。谷妈妈心里多少对宝玉的古怪脾气有几分风闻,纵然知道这有些不合规矩,却也还是跟着袭人往那边屋里去了,顺便教给袭人那两贴药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