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夫人是肯定不会管迎春的事的, 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嫌隙已经够深的了, 王夫人就算再看不上孙家、再可怜迎春,都不会越俎代庖管大房姑娘的亲事。贾母对这个迎春这个孙女的感情也没有多深,不要说宝玉、黛玉了, 在贾家的四个女孩儿中,贾母最看重肯定是元春, 剩下的三个如果非要从中选出一个能入得了贾母眼的,那必然是探春。虽说因为赵姨娘上不得台面,又经常作妖,所以贾母很少明面上表现出对探春的另眼相待,但是曾经以鸳鸯的身份在贾母身边服侍了很长时间的柳五儿还是看出了不少蛛丝马迹来。
贾府的这几个管事主母中,唯一有可能帮助迎春、又有可能想要帮助迎春的,就只有凤姐了。她是既有这个身份,又有这个能力,当然前提是她本人有这个意愿。在之前经历过的几世中,或许凤姐对孙家的作风确实一无所知,或许是她本身就没有这个意愿——无论如何,最后她都没有改变迎春嫁入孙家的命运。
那么这一世,柳五儿很想赌一把,所以她趁着玉柱媳妇跑进来闹的时候,趁机用自己的能力影响了迎春,让她终于“崩溃”了一把。
如果凤姐心里还把迎春这个小姑子当一回事,如果她能看到迎春或许会做出的改变——她未必不会在关键时刻拉迎春一把。
因此当迎春终于发泄够了、凤姐亲自走到迎春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拿帕子给她擦眼泪的时候,柳五儿觉得自己的这一步棋,或许真的走对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能让人跑到小姐屋子里来闹事?”凤姐立着眉毛吩咐管事媳妇,“去传我的话,把这家人赶紧发卖了,一天都不让他们多留!家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走!还有,负责看着这家人的是哪几个人?每人去领十板子,罚没一个月的月钱。”
待有人领命走了,玉柱媳妇又被婆子们用破布塞住了嘴,拉了出去,凤姐才拍了拍迎春的肩膀,柔声道:“好妹妹,都是嫂子的不是,让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或许因为难得嚷了一顿,迎春的情绪比之前还要更好些,但是面对凤姐的时候却还带着些许羞赧。听到凤姐说这话,忙往旁边错了错,拉着凤姐的手让凤姐坐到她身边,“嫂子快别这么说,这么一点小事还要劳烦嫂子过来……”她的目光扫过凤姐微微隆起的小腹,虽然被遮在宽大的袄裙下并不显眼,但是凤姐再次怀孕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贾府上下。
凤姐摆了摆手,“二妹妹,你若是每次都能这样,嫂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就怕你什么都不说,嫂子又没有千里眼、顺风耳,连你受了欺负都不知道,等事情闹出来了,你已经受了委屈了,嫂子我就算是在后悔愧疚,也都晚了!”
她使了个眼色,平儿看了忙拉着迎春屋里的丫鬟出了里间。对面屋子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管得严严实实的了,不过这木板门的厚度到底有限,柳五儿心里猜度着或许邢岫烟已经听到了刚刚玉柱媳妇的那番话,这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姑娘,还不知有多伤心……
因为凤姐屋里的丫鬟还在场,柳五儿虽然想进去安慰安慰邢岫烟,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玉柱媳妇的话刚刚才吵嚷完,现在进去找邢岫烟说话也只能是两个人都尴尬。不如等到了晚上,找个什么借口,过去趁机开解她几句。
“怎么,你还担心你们家姑娘被二奶奶欺负了不成?”平儿看着柳五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笑道。
“司棋刚刚没什么发挥的余地,或许心里面正后悔呢。”绣橘在一旁笑道。
一句话,说的平儿、丰儿等都笑了,柳五儿忍不住过去捏绣橘的脸,“看你还编排我不了?”绣橘连忙讨饶。柳五儿就顺势放开了她。毕竟刚刚迎春屋里发生了那样大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丫鬟们就跟没事人似的笑闹起来也不太好,显得她们一点都不把主子放在心上似的。
平儿睨了迎春卧房的窗户一眼,悄悄拉着柳五儿走到回廊里坐着,“今儿二姑娘是怎么了?平日里一直闷闷的——嘿,也不怕你知道,外面的小厮们给她起了个诨名叫‘木头’——你听了也别介意,连二奶奶都听说了,只是这种话禁也禁不住,只要不传到里面来,二奶奶就也不大理论。不过我看她今天倒不是那样不声不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