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只关心着两位皇弟,也该着紧着自己的事才是。”一旁忽传来皇后和善的声音,她今晚一直如摆设一般,虽然身份最尊,却一整晚端坐不语。此刻她端正容色,浅笑盈盈,微笑着向昌贵嫔身边递了一眼。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盛装的昌贵嫔身侧站着她的四位侍女,伺候着添酒添菜。除了赤芍一袭橘红衣衫格外出挑,旁人都是一色的月蓝宫女装束。
皇后微微而笑,云髻上硕大的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上明珠乱颤,闪耀出灼灼的耀目光华。昌贵嫔眸底一寒,锐利的眼刀已经剁在了赤芍身上。
“不是臣妾要笑话,皇上一晚上的眼风都不知道落在哪里了。昌贵嫔知情识礼,想必调教出来的人也是极好的,若不然皇上也不会青眼有加。既然今天是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如皇上赏赤芍一个恩典,也了了一桩心事吧。”
既是皇后开口,更中玄凌心意,他如何不允,不觉含笑道:“皇后总是事事为朕考虑周全。”说着却望一望甄嬛,眼底来不及收拾的一丝厌烦清晰明朗。
甄嬛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那日燕禧殿,她看玄凌的神色分明是对赤芍无甚情意,多说是看在慕容世兰死得惨烈的份上。今夜家宴,玄凌更是一门心思在她身上,不过偶尔刻意看向赤芍的方向罢了。
这一番作为,更像是在等待皇后的这句话——或者说,玄凌是在引诱皇后在他身边安插赤芍这枚棋子。
甄嬛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但回想起这些日子玄凌的所作所为,恐怕连傅婕妤都是他故意踏进皇后的计划才盛宠着的。以她对玄凌的了解,他虽然耽于享受,却从不是不分青红皂白沉迷美色之人。再不济,玄凌跟夏桀商纣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会给傅婕妤赐欢宜香,约摸也是这个原因吧。玄凌料理皇后之心,已经初见端倪了,恐怕就是朱柔则故衣之事让他看穿了皇后的所谓姐妹情深,他或许还没有一心想废弃皇后,但对皇后已是百般厌恶了。
昌贵嫔收回目光,眉毛一扬,“咯”地一笑,“表姐好贤惠,真让臣妾自叹弗如。”
玄凌微微不悦地咳了一声,皇后却丝毫不以为意,只低眉含笑道:“为皇上分心是臣妾应当的。”她又似想起什么,目光徐徐落定在昌贵嫔身上,缓缓道:“赤芍到底现在是你的人,还是要你说句话的好。”
昌贵嫔冷冷一笑,起身道:“皇后表姐贤良大度,臣妾不敢落于人后。赤芍既然有这个福分得了皇上青眼,臣妾只希望她好生侍候表哥了。”
皇后搁下筷子笑道:“这话就像是不太情愿了。你的宫女总要你点头肯了才好,否则本宫也不敢随便做这个主。”
玄凌见昌贵嫔面色不豫,忙笑道:“蕴蓉是懂事的。她自生了和睦就一直不大安好,朕迟迟未开这个口也是怕她生气伤了身子,缓一缓再说也是好的。”玄凌的话甫出口,赤芍早就涨红了脸,委屈得咬紧了嘴,只差要落下泪来。落在昌贵嫔眼里,又是一个轻鄙的笑容。
皇后和颜悦色道:“身为天子妃嫔,这样的事迟早谁都会碰上,能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众人的目光如剑光一般落在昌贵嫔身上,她也觉得没趣儿,只冲玄凌娇笑道:“臣妾也觉得很好,谢表姐为赤芍做主呢!只是不许表哥有了赤芍,就忘了蕴蓉。”
玄凌松一口气笑道:“怎么会呢?去拿朕的紫檀如意来赏昌贵嫔。”李长忙应了去了。
皇后又看赤芍,呵呵笑道:“还不赶紧谢恩?”赤芍喜得有些怔怔的,到底还是琼脂扶着昌贵嫔先起来不情不愿地谢了恩,又叫赤芍分别给皇帝、皇后和旧主昌贵嫔磕头,按着祖制进了更衣,又叫开了春禧阁住进去。因赤芍在宫中改了姓荣,人前人后便称呼荣更衣。
远远的倪顺仪在旁低低冷笑一声,道:“主子住在燕禧殿,奴才住着春禧阁,真当是居如其人!”
再添酒回灯重开宴,稀稀落落有人向昌贵嫔道喜过后,都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玄凌身边再添新宠,任谁也不乐见,也就只有皇后心想事成了。为增气氛也为减尴尬,玄凌便叫乐姬再择新曲来唱。
忽然方婕妤依依站起,道:“今日宫中众位姊妹都在,想也听腻了乐坊的曲子,臣妾逞能,虽无天籁之音,也愿以一曲博得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