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心下一惊,也不顾看皇后的脸色,忙道:“那衣服现在何处?”
姜忠敏见玄凌如此不禁有些惶恐,连忙招来一个捧着木盒的小内监,战战兢兢地回禀道:“衣服还在这里。方才凤仪宫几位姑姑都不在,内务府没有缝补好也不敢回了皇后娘娘。奴才又惦记重华宫这里,便一并带来了。”
几乎不等小内监打开木盒,玄凌便径自冲了过去猛然掀开,抖散了长裙细看。果然那长裙背部交错纵横着几道裂口,边缘整齐,显是用剪刀剪破的,纵然内务府最巧手的裁缝也难修补得天衣无缝了。
久居内宫,玄凌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甄嬛眼睁睁看着他冷凝了眉眼,死死扣紧了手中的衣裙,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少顷,玄凌微微侧首,锐利阴翳的目光锁定皇后,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不愧是皇后,尽管面色不佳但仍保持着得体的镇定,“前些日子臣妾整理姐姐旧时的衣物,发现这件霓裳长衣上线头松动了,就让绘春拿去内务府缝补。谁知她这两日事多浑忘了,至于这些裂口,臣妾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请皇上明鉴。”
玄凌冷冷一笑,逼视皇后:“这是她第一次遇见朕的时候穿的……皇后,你知道的。”
皇后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着玄凌:“皇上还记得,那时姐姐进宫来看我。”
玄凌淡淡“唔”一声,道:“自然是不能忘的。你是她的妹妹,朕才放心将她的东西交与你保管……皇后,朕现在很好奇,是何人这样大胆,竟敢损坏故皇后遗物?”
皇后慌忙下跪,强自镇定道:“凤仪宫上下皆可作证,这件霓裳长衣送去时是完好的,若是有损坏,也当查问内务府。臣妾监管不力,愿承罪责。”
玄凌扫一眼姜忠敏,后者连忙磕头道:“绘春姑姑送衣服过来时是奴才亲自检视的,姑姑当时说只是线头松了,那些裂口都小心折在里面,是奴才后来与织工交接时才发现的。这几日内务府也寻遍了各种织法,实在无法将其恢复原状,请皇上明查。”
一个请皇上明鉴,一个请皇上明查,不过显然皇后在玄凌心中的可信度已经不是很高了,更何况是戳他的伤口。只见他沉默片刻,忽然转向甄嬛莫名一笑,语气格外平静:“皇后近来身体不适,朕心有不忍,准其在凤仪宫静养。后宫之事,就交与莞贵妃全权处理,敬妃、惠妃从旁协助。”
甄嬛微微一楞,福身推辞道:“臣妾资历尚浅……”
玄凌不待她说完,便大步过去执起她的手,转向殿中众妃嫔道:“你是我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由你主理后宫之事,无人敢有异议。”
众妃嫔闻之连忙起身,整齐划一行礼道:“臣妾等谨遵皇上旨意。”又向甄嬛贺道:“恭贺莞贵妃。”
与玄凌携手同归上座,众妃嫔的讨好与道贺已经纷至沓来。甄嬛虽不耐烦这些,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玄凌自己堕了皇后的颜面,她乐见其成。毕竟主理六宫之权与协理六宫之权虽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此时皇后尚在,玄凌的旨意几乎与软禁没分别了。
满殿欢欣,其乐融融,只余皇后一人在旁边,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人,还是以下跪的姿势。甄嬛偶有瞩目,只见皇后脸色恨得铁青,眼中更藏着一丝哀戚,一如多年前朱柔则进宫的那日。
一件朱柔则的衣服,在书中毁了甄嬛,如今同样能毁了朱宜修。这个局不难,反正皇后想做得隐秘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正方便了甄嬛行事。更因着是为了朱柔则,太后那里投鼠忌器,不敢过分插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凌终于想起了一旁的皇后,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皇后身子不适,先回凤仪宫养着吧。”
皇后强忍着谢恩,大理石地极坚硬,跪的久了双腿早失了知觉,她咬牙用手在地上轻轻按了一把,方搭着剪秋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不想膝盖一软,踉跄着险些摔倒。玄凌恍若未见,众妃嫔便也是一句“恭送皇后”,别无二话。
这一场册封宴并未因皇后“静养”这个小插曲而早早结束,若不是顾及朝政,玄凌只怕夜中还不肯放人。甄嬛也能看出他的故作平静,劝了他去空翠堂徐容华那里休息。
回到柔仪殿,槿汐便迎上来奉了参汤,服侍甄嬛用过。甄嬛斥退了宫人,单留下槿汐和流朱沐黛,方道:“今日槿汐果然妥当,皇后那里一时半会儿是不能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