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灾一言不发,直接出鞘朝宋岚刺去。锋利的剑锋之后,是薛洋阴鸷的容颜。
他恨声道:“早知白雪观藏污纳垢的风荷赏是这么回事,当初老子不止剜了你眼,还要割下你的嘴!”
他好不容易将人救活,转眼又去杀,果真是凶性难收的一介狂人。
只是这狂人十分痴情,刺出降灾的同时,还紧紧牵着晓星尘的手不放,拖住了身形。
于是宋岚拂雪出鞘,隔开降灾,那根素来木头般坏事的神经一通百通,低吟道:“剜眼……剜眼?”
他被真相激得不知该哭该笑,一叠声朝薛洋质问道:“薛洋!你屠白雪观、剜我双目,并非寻仇晓星尘,是也不是?从为常萍破案到缉凶,我从未参与进来,你若是报复星尘抓你,怎么样也轮不到先来害我,更不至于偏偏剜我双目,并在犯罪之后还冒风险留在现场,非要亲眼确定我和星尘生了间隙。你是——你是——你那时便!”
“我素来不合群,星尘一下山便遇见我,我却将星尘带回白雪观,为了他连帮着赖账的事都做了,夸赞他明月清风更是从不避嫌。玄门素好男风,所以当时,是有一些传言,说星尘是我相好。”
“风荷赏那日,虽然具体原委只有我与星尘两人知晓,但在僵持金麟台的那一个月中,事情的大概金光瑶一定打探清楚,并告诉了你。”
“你根本不是要报复星尘,恰巧相反,你从一开始便是要得到他!”
“是啊。”薛洋见宋岚这副情状,反而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口承认下来,“只是我做的时候自己也不清楚,稀里糊涂和那时的你一样。唯独十分笃定,我要道长等着瞧,却一定不能伤了道长,更不能杀他,并且你那双眼睛我一刻也容不下。我为何会这么反常,自己也是两年前才明白的。”
这虎牙稚气、皮相俊美的男子,一字一字笑道:“我薛洋爱上的人,一定要得到。若谁妄图来抢,便只好将人毁到心上人嫌弃为止喽。”
“薛洋,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你手段卑劣全是诛心阴招,毫无堂堂正正。”宋岚被薛洋激怒,“论先后,他本是我的。”
“他是我的,他命中注定该是我的,我只允许他是我的。”薛洋立刻道,“你要跟我论先后?可笑,别说什么先来后到,就算他死了,尸体我也要占着。哪怕晓星尘是个女子,我遇见他时已与你宋岚成亲生子了,我也一定要夺人之妻,更有的是办法让你妻离子散,让他最后乖乖爱上我!”
晓星尘想甩开薛洋的手,反倒被薛洋用力拽到怀中,耀武扬威般举起那十指紧扣的双手,道:“金光瑶与我并称一对恶友,我却觉得于情爱上他简直迂腐得可笑。他爱秦愫,是亲妹又如何?反正他已接近并设计得秦愫倾心于他、委身于他,干嘛要让区区伦常禁锢男欢女爱?伦理是死人定的,心爱之人却是自己的心爱之人,让死人来决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和心爱之人厮磨欢好,不是很荒唐吗?换做是我,就算道长是我亲哥哥,我也照上不误,谁敢拦我、谁能拦我!”
他口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大逆不道之语,天纵恶骨哪是被魏无羡讥笑总是头脸滚台阶的金光瑶能比拟的。偏偏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那种不顾任何世俗樊笼,就是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马上设计抓住、凡事都以自我为先的天然姿态,在骇人的同时,却格外有种邪恶的魅力,让人恨者极恨、爱者极爱,不由生出一丝钦羡来。
不过宋岚当然是属于恨者极恨那种:“薛洋,你简直禽兽不如!”
“宋道长,你傲雪凌霜,对天下苍生做尽好事,当然是正人君子啦。可你这位正人君子,对天下人都好,偏偏对晓星尘又是推开,又是嫌脏,人家在金麟台被天下人围攻,你居然还能端着架子不出面。他凡事都听你的,可你呢?将怨气迁怒于他,句句诛心,从白雪观到抱山风雨兼程的一路,他纵然再在乎你,也经不得你日日的寒心,眼睛一还,心也死了。我真是看得好开心。你看重道长,却重不过你自己,更重不过天下苍生。”薛洋道,“我薛洋禽兽不如,视自己一根指头重于天下之人,但偏偏重道长胜过自身。我降灾人世、无恶不作,但从来没有推开过他,永远是死死黏在他身上让他甩都甩不走,他无论做了什么我都不问缘由地偏袒他、偏爱他、绝不会觉得他脏。他若受人欺负,我哪里还管自己颜面,一定是立刻冲出去护着他、为他复仇。蓝忘机能为魏无羡重伤三十位同宗长老,我也能为道长独守义城八年、上天入地地救他,锁灵囊和霜华一刻不离身,他给的一颗糖,我攥在手心直到整条臂膀被人用剑剁下也毫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