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望见聂怀桑满面天真娇弱,握着自己的手因恐慌无措而微微颤抖,却还要来宽慰内疚的自己,只觉得对聂怀桑的满腔爱意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他根本无法自控。
“你别笑了,一个阵不会画、刀御不稳的笨蛋。”江澄担忧地看着聂怀桑,突然转头,冲聂怀桑另一边的蓝曦臣,颇为不情愿地凶声道,“泽芜君,怀桑是你弟弟,等会你上。”
泽芜君和含光君并称蓝氏双璧,修为沉定绵宏,不会打不过一个孩子。
“啊,”白衣美男宛若谪仙,蓝曦臣握紧手中白玉洞箫,微微蹙眉,展露些优柔寡断庙中菩萨般的神色,愧疚道,“对一个孩子出手,我实在做不到。”
江澄立刻瞪视蓝曦臣,聂怀桑面沉如水,耳听属下各抒己见,默不作声。
平龙岗的校场并不宽阔,依旧无墙无门,是从竹林中辟出的空地。此校场不若一般校场方正,却是圆周之形,且场中还莫名其妙留下数十棵竹子。这些竹子高矮不齐,有几株甚至只是竹笋,似乎没有章法,但又乱中有序,且栽种的方式不知为何,众人都觉得万分熟悉。
童儿环顾众人,很高兴看见张张一知半解的迷糊脸孔。聂怀桑瞥了翘尾巴的童儿一眼,拉着江澄衣袖,犹犹豫豫道:“阿澄,为何我一见这个校场,就总是觉得隐隐眼熟,似乎还是和你一起来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江澄心中一动,扬声道:“本以为胡氏富有奇门遁甲,原来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局梅花桩而已。”
他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心想难怪眼熟,这圆形的校场,这错落种植的高矮修竹,不正是他们三岁开始便要每天勤学苦练的梅花桩吗?不过以竹替了木桩而已。
可就连这最基础的梅花桩,少年聂怀桑都练不好。少年江澄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期间数月在大考前拼命教聂怀桑练梅花桩,被聂怀桑的笨拙气得屡屡怀疑人生存在的意义,最后将聂怀桑粗暴地推在一根木桩上,凶神恶煞一掌拍于聂怀桑头边,吓得他扇子都掉了。估计在云深不知处的梅花桩上,江澄还能找出自己当年大发雷霆拍出的掌印。
“三毒圣手好眼力,晚生佩服!”童儿敛去狂妄,展开双臂,径直从地面后退而飞,升到最高的那棵竹子,双足压弯竹干,稳稳站住,扬声道,“大道至简,我们就比最基础的梅花桩。”
他边飞边说道:“规矩是,一次派出一人,共计十员来战,只要有一人将我击败,便是过关。”
竹子摇曳细韧,这童儿双足稳稳踩弯竹干,身形稳健、气息平缓,众人纷纷心道:好定力、好轻功。
蓝景仪道:“仙督派谁——哎呀!”
童儿话音刚落,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翩若游龙,飞快地跟上。蓝景仪还没问完话,此人已经飞到空中,实在出乎意料。
那人停在童儿对面稍矮一寸的竹子上,上去的速度只用了童儿一半,所处位置反倒高出童儿一截。众人定睛一看,原来这人一丝一毫也未压弯竹干,用了一只足尖,笔直点在竹子顶端,纹丝不动地单腿站立。
树下有好几道声音忍不住立刻喊出来:“好定力、好轻功!”
童儿自恃年幼,万万没想到明月清风晓星尘会对战自己,脸色大变,抱拳道:“你——”
晓星尘一听见童儿出声,便知方位,足尖立刻轻点竹尖飞身而上,并指为剑,毫不犹豫地沉静着脸,向童儿神庭刺去。童儿堪堪避过,边飞边叫起来:“你怎么不按规矩,先抱拳寒暄一番!”晓星尘循着声音就飞过来,脸上温柔如水,手指直取他百会穴,没有一个字废话说。
薛洋哈哈大笑,旁人瞠目结舌。
神庭、百会,可全是死穴!
霜华一动惊天下。在场诸人中,有些小辈并没亲眼目睹晓星尘十四年前夜猎的绝代风华,但眼看晓星尘白衣蹁跹、婉若惊鸿的天人之姿,满脑子又都只这一句话,和十四年前亲眼目睹晓星尘出手的他们的那些前辈,没有丝毫区别。
晓星尘的身姿灵动至极、纤细至极、又直接至极,他黑发披散,只用一根雪白的发带松松在脑后挽了挽,随风舞动,宽大的云袖和下摆就像仙鹤展翅,足尖不断踏过棵棵翠竹,连一片竹叶都没惊落。这打斗被他使出了舞蹈的美感,看他细细听辨童儿方位,左手优雅地在身侧拂开竹叶,右手行云流水地探出,仿佛看见明月出云、清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