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停下来。
因为箫声已然响起。
蓝曦臣手上带血,将一管白玉洞箫染红半边。
他心中激痛难当,尸气越发在体内散开,印堂乌青。可他吹箫的姿势,却挺拔优雅,力扫千钧。
空谷兮清池,云深兮幽兰。
裂冰兮君子,吾邦之司直。
傅三月痴痴道:“如今听君歌一曲,如闻仙乐耳暂明。”
他的箫声,并不攻击人,却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缚仙网震碎。
出神入化,已臻化境。
蓝曦臣吹箫时神态无限逼近菩萨,无悲无喜,但箫声中的痛意感人肺腑。他将所有缚仙网破开后,长箫一抖,声浪凭空划出一道虚幻的波纹,全朝诸葛平招呼过去。
晏一想挡在诸葛平身前,被诸葛平一把拦下:“别傻。”
诸葛平爱护下属的善意之举,纯粹发自本能,没有一丝高明谋算,偏偏让蓝曦臣止住箫音。
他的裂冰还放在唇下,他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是蠢是愚还是善良,谁又能说得清。总之这高抬的一下贵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都偃旗息鼓等个解释。
只有晓星尘见事态稳了,便走出了结界,蹲下来为地上的胡童接好手指。
诸葛平温文尔雅道:“多谢蓝宗主不杀之恩。”
他转动轮椅上一处机关,轮轴微微转动,朔月立刻飞出,被蓝曦臣挂回腰间。
晏一和锦十三朝蓝曦臣跪下谢恩。
如此妇人之仁。薛洋心想,或许他也未必多偏袒金光瑶、不顾聂明玦。可能真是个菩萨投胎,不会真的恨谁。
金光瑶。聂怀桑。薛洋心中感慨,我的两位恶友心狠手辣,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
幽兰踞空谷,云深卧清池。
“诸葛先生,”蓝曦臣道,“我弟弟——”
他突然想起聂怀桑骂自己有药不给江澄,停了停,道:“我弟弟和弟媳,还有几分生机。”
诸葛平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丢给蓝曦臣道:“泽芜君先服下九转丹解毒吧。”
蓝曦臣毫不疑心地倒出九转丹服下,道:“诸葛先生,但说无妨。”
“我不知道。没有人主动下去过,也没有人能活着爬上来。”诸葛平道,“等此事一了,若仙督答应不牵涉胡氏满门,只追究我一人性命,我自会全力施救。”
那颗九转丹是真的,没有半分陷阱,蓝曦臣印堂逐渐恢复正常颜色,只觉四肢百骸气息畅通,干脆盘腿坐下,闭目缓缓运功调理,口中道:“何时才算事了?”
诸葛平道:“交出晓星尘。”
“你们处心积虑要置怀桑于死地,”蓝曦臣失声道,“就因为他护着晓星尘?”
“晓星尘连死而复生都能做到,当然不能再有一丝侥幸。”诸葛平道,“仙督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太荒唐了。”蓝曦臣道。
“智者见智。”诸葛平道,“站在天地的角度,尧舜炎黄、唐宗宋祖,或许都是荒唐的。”
晓星尘忽然开口道:“我自己走去九鼎室,绝不会跑。你快去救仙督和江宗主。”
胡童突然喊了一声:“道长。”言语间颇为不忍心。
“少主。”诸葛平道,“等你爷爷奶奶买菜回来了,可是要问你今日表现的。”
傅三月又冲口而出:“他爷爷奶奶还要自己出门买菜!”
“不要叫。”李飞音轻声嫌弃道,“你在廊坊,不也要自己出门买菜吗。”
傅三月道:“那可不同。我的目标是,要让你觉得我来了之后,你从前吃的全是猪臊。”
李飞音笑骂道:“你才吃猪臊,你全家都吃猪臊。”
胡童将头一缩,默默退回去了。
“蓝宗主不要再阻拦,你用空谷裂冰歌,就算将我们都杀了,你弟弟也回不来。”诸葛平道,“越早与我达成协议,对谁都更好一些。”
蓝曦臣于是道:“晓道长,自己保重。”
“蓝曦臣,你就想着自家弟弟。”薛洋不满道,“要带晓星尘走,你们是当我死的?”
锦十三已御剑飞到君子道上,扶好轮椅,搀着诸葛平坐上去,温柔问妻子伤势轻重。
诸葛平坐在轮椅上,对薛洋道:“夔州小祖,你道侣是自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