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会意,拭了拭泪:“梨园偏僻,我一路行来极少见人,他们也当我是寻常农妇,毫不在意。”
言泓点头,邢岫烟拉过鸳鸯的手,吩咐篆儿道:“去厨房拿点吃的,然后烧热水备着。”
篆儿应声去了,邢岫烟道:“鸳鸯姐姐,你一路辛苦,坐下来慢慢说。”
鸳鸯回想起这一段日子的重重艰难,悲从中来。禁不住又落下眼泪:“邢姑娘,不,应该是唤言夫人了。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邢岫烟握了握鸳鸯的手:“苦了你了。”
鸳鸯摇头:“我不苦,苦的是老祖宗,荣华富贵的半辈子,结果死后无比萧索,虽说皇上怜悯,让办了丧事,可是悼念的人寥寥无几,草草了事。”
邢岫烟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新帕子,鸳鸯接过来,一面拭泪,一面缓缓心绪,娓娓道来。
原来,鸳鸯当夜准备出城的时候,忽然听闻贾母逝世的消息,急忙掉头向西宁太妃求助。西宁太妃怜悯贾母身后之事无人打理,便暗中打通了关系,为贾母求得一片风水之地。而鸳鸯一直在贾母墓前守灵,过了头七离开,奔向保定。
提到西宁太妃之时,鸳鸯一概用贵人代为称呼,邢岫烟只当是贾母的旧友相助,没有多问。言泓一直等着鸳鸯断断续续说完了,才道:“据入尘道长说,上头的裁决就在这几天了,到时候贾家众人或流放或为奴,就会清楚明了。”
鸳鸯一咬牙,朝言泓和邢岫烟跪下了:“言总管,言夫人,我知道我现在所求的强人所难。但是,老祖宗一向慈爱仁厚,请你们二位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救一救贾家的姑娘少爷们。”
邢岫烟连忙把鸳鸯扶起来:“没有老祖宗,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
鸳鸯闻言,方才露出一点笑容。言泓道:“鸳鸯姑娘所提到的那位贵人,是否方便出手相助?若是两方同时动作,互通消息,会容易许多。”
“那位贵人确实应承过老祖宗,会保下贾府的根,但是那位贵人的身份,鸳鸯着实不能说,请两位见谅。”
“如此,那么请鸳鸯姑娘去个消息,若是无回信,我们便自己行事。”
鸳鸯道:“我出了保定就与她断了消息,实在不知如何联系。”
邢岫烟看鸳鸯为难,出言道:“鸳鸯姐姐一路风尘仆仆,甚是辛苦,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这时,外面篆儿道:“夫人,热水烧好了,鸳鸯姑娘要现在用么。”
“篆儿,你准备好香胰子和干花,我们这就过去。” 邢岫烟从箱笼里翻出一套藕荷色衣裙:“我的衣服你穿着大约不合身,暂且将就罢,明日再去置办几套新的。”
鸳鸯连忙拒绝:“我包袱里还有几套衣裳。”
邢岫烟道:“你带的都是粗布衣裳罢,把你的手臂都磨红了,别再穿了。”
鸳鸯依旧不受,邢岫烟无法,只得作罢,牵着鸳鸯出了门。留下言泓一人对着满地残阳,深深思索。
☆、第九十四章
西宁王府。
青烟缭绕的佛堂之中,转动的佛珠配上缓缓吟诵的经书,显示出庄严肃穆之相。佛堂之外,种着一排冬青,色泽青翠,冬青之下,幽幽开着几丛兰花。
如此清贵之地,却只有一位彩衣侍女在外等候,她百无聊赖,便折了一朵兰花在发髻之上比着。忽地余光扫到路的尽头,有人缓缓而来。
“太妃,王爷来了。”
儿子来了,西宁太妃面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露出深深的疲倦,她停下念诵,捏了捏手中颗颗浑圆,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佛珠,轻声道:“让他进来罢。”
西宁王闻声而入,身着淡紫金云纹长袍,头戴紫玉冠,气度威严,贵气逼人。他像往常一样对西宁太妃优雅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祝母妃福寿安康。”
“起来罢。”西宁太妃道。
“听说母妃今日未进早膳,可是有何不适?”西宁王面露焦急。
“无事,只是觉得嘴里清淡罢了,后来进了一些清香糕点,腹中温饱。”
“那么儿子就放心了。”
西宁太妃看着儿子释然的笑容,状似无意提起:“对了,贾家里的妙玉师父,我与她投缘,本想收留她,但是寻来寻去却不见了踪影,着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