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姑娘没有得罪奶奶姑娘们。”鸳鸯从门外走来,覃氏认出这是老太太身边的丫环,连忙道:“哟,姑娘请坐。我这还有昨天买的糕点,姑娘尝一尝。”
鸳鸯哪里会看得上她的隔夜糕点,摆摆手:“我是跟着邢姑娘过来的,想和您说,老祖宗看你们一家勤奋能干,打算请你们到保定田庄帮忙。”
这是要打发她们回去干活?贾府金山银山,一辈子都吃不完,连收留她们都不愿意,真是小气。覃氏的笑容一僵,说道:“这,我得和大夫人说一说。”
邢岫烟拉覃氏到一边,道:“娘,老夫人是怕我们以后生活没个依靠,才给我们一份比较体面的差事,您怎么不知好歹。再说,我们一直麻烦姑母,日子久了,咱们脸上也过不去呀。”
你姑娘家面皮薄,你过不去,我过得去。覃氏在心里嘀咕。邢岫烟怎么会不知道覃氏心里的想法,邢忠夫妇都是好逸恶劳之人,得了白吃白喝的所在,就挪不动脚了。
她眼珠一转,又悄悄道:“娘,我打听过了,那田庄,有一处别家没有的好处。”
覃氏耳朵伸直了:“什么好处?”
邢岫烟道:“除了种些土物,还会酿酒,田庄里有一个大酒窖,里面的酒都是五十年以上的陈酿。田庄常年弥漫着酒香,闻一下都可醉人,如同身在梦境之中。”
覃氏不觉咽了咽口水,若是每天有不花钱的佳酿喝,干干活也是使得的。
“酒窖里的酒——”
邢岫烟道:“娘,您和爹就去是看管酒窖的。”
覃氏喜上眉梢,转身对鸳鸯道:“姑娘,请代我们向老祖宗道谢,老祖宗面慈心善,我们一家一定好好干,不辜负老祖宗的心意。”
鸳鸯将覃氏变化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了很久才没笑出声。邢姑娘和老祖宗说,不能告诉邢忠夫妇田庄给了邢姑娘,否则必生事端。现在看来,邢姑娘是对的。
“好了,老祖宗的话我已经传到了,几时启程,奶奶和姑娘看着办罢。”
“自然是越快越好。”覃氏想着漫天的酒香,恨不得现在就飞到田庄去。
鸳鸯笑道:“那好,两位就收拾行李罢,我明儿给你们安排马车。”
覃氏连连应声,邢岫烟道:“娘,我也回秋爽斋去收拾东西了,顺便和姐妹们告别。”
“去罢去罢,别误了明天启程的时辰就好。”
邢岫烟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和鸳鸯一同出来,鸳鸯笑道:“姑娘,戏唱完了,咱们这就散了。”
“多谢鸳鸯姐姐,”邢岫烟想了想,又道:“以后姐姐遇到什么被逼无奈的事情,尽可以去保定找我。”
鸳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个小姑娘家想掌管田庄,不知要经历多少挫折,田庄里一个总管事三个副管事,可都不是吃素的。
邢姑娘不担心自己,倒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鸳鸯这样想着,嘴上还是道:“多谢邢姑娘记挂我。”
邢岫烟点点头,想起多日未曾去看黛玉,于是别过鸳鸯往潇湘馆去。
☆、第十二章
黛玉喝完了药,正在伏案写诗,只穿着家常的半旧浅碧袄裙,虚虚披着一件霜色绣荷叶的外裳,如一支雨中的荷叶。看到邢岫烟进来,黛玉冷笑道:“今儿吹了什么风,邢妹妹倒记得我了。”
紫鹃听了心里叹气,姑娘这是小性儿又上来了,最近染了风寒,别人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处说话,潇湘馆却冷冷清清的,除了宝玉宝钗,其他人都不常来。姑娘每回听着着碧纱窗的风声雨声,对着满屋萦绕的药香,总是伤感落泪。
邢岫烟心里明白,挨着黛玉坐了,道:“我想着近来多是古时美人传说中的诞辰,林姐姐最是易感怀的,所以不敢来打扰。”
紫鹃心道果然的,林姑娘最近小祭频繁,她正纳闷呢,原来是这个缘故,邢姑娘竟然能揣测林姑娘的心意,实属不易。紫鹃这般想着,为邢岫烟端了茶,笑道:“邢姑娘,外面怪冷的,喝口茶暖暖身子。”
黛玉听了面色转晴,道:“妹妹从何处来?”
“刚去看了我娘,与她说了一会儿话。”
黛玉清咳一声,目光点点带泪,不胜娇弱:“得空劝劝你娘,别太过了,这府里的人,那个不是眼尖嘴利。表面上奉承,私底下说出来的话,不知有多么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