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平,现在才来啊,我与言管事都喝了一壶茶了,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县令程风看着她,似笑非笑。
冰冷的凉意迅速从脚底蔓延到心中,史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她惊恐地看着白衣县令和玄衣言泓,像是看见了锁魂的黑白无常。
“怎么可能呢,你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史氏喃喃。她明明让绿水去县衙拖住他了,难道绿水那蹄子没有听她的话,自己一个人溜了?
言泓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秦夫人,其实,一动不如一静。”
程风摇一摇袖子,道:“你呢,自作聪明。如果不是你指示绿水承认她没犯过的罪行,导致她行为异常,我们还猜不出你们今晚会有所动作呢。”
说罢得意洋洋看了言泓一眼,他在秦家收买了一个小丫头做眼线,才过两天,就得到了回报。
而言泓压根儿没有看程风,他看着摇摇欲坠的史氏,道:“把那天晚上的情形,说出来罢。”
史氏咬着唇,豆大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上滴落下来,肚子似乎也感应到了她的不安情绪,隐隐作痛。
程风没听到史氏说话,也不意外,施施然道:“既然不想在这里说,那就到县衙大堂上去说罢。”
程风身后涌上来几名官差,要去抓史氏,史氏害怕地往后退,一跤滑倒。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
程风笑道:“都到这份上了,就别演戏了。”
言泓面色却沉下来:“你看她额头上的汗,像是装出来的么,快去请稳婆。”
程风面上的笑意凝结,他一下子紧张起来。
半个时辰后,程风听着偏房里传来的阵阵惨叫,掏掏耳朵,问道:“生孩子真有那么痛?”
言泓抽了抽嘴角:“在下不是女人,没生过孩子,大人问错人了。再说,大人都抱了三个娃了,难道还不知道?”
“前两个都长得有这张桌子这么高了,我哪里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这第三个么,你嫂子生的时候我没赶回来。”
言泓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一点变淡,道:“天就要亮了。”
程风觑了觑言泓,嘿嘿笑两声:“我在言管事这个年纪,第二个儿子已经会跑了,言管事还是孤身一人,得抓紧啊。”
言泓转头看了他一眼,程风顿了一下,又道:“有没有对哪家姑娘感兴趣啊?”
“个人私事,不劳大人费心。”言泓淡淡道。
程风坐下来,拿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我倒是不想费心,就怕九泉之下的雪儿有牵挂,睡不安稳。”
程风的妹子程雪,正是曾经与言泓订过亲的女子,她年少早逝,其实言泓对她的印象,只剩下了一个端庄娴雅的影子。但是程雪死后他一直身边清淡,就有深情难弃,不愿令娶的流言传了出来。
这正好赌一赌某些好事媒婆的嘴,言泓也就不去管它。
如今,这个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再一次被提起。言泓依稀想起父亲当初对才貌俱全的程雪极是满意,定亲的那日还特地拎了一壶酒去母亲的墓前说了一日的话。但天有不测风云,最终父亲去程雪都去世了。
言泓平静的眼眸之中涌现出一丝伤感,没有接话。
而这伤感,在程风的眼中变成了伤情。程风感慨:“若是雪儿还活着,你们的孩子应该满地爬了,可以时常到我这个舅舅跟前玩耍。”
言泓看着窗外的由浓转淡的天空,道:“下个月,就是她的忌日。”
“难为你,到现在还记得。”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宁静的夜空。稳婆出来,喊道:“大人生了,大人生了!”
程风一口茶喷出来:“你这婆子忙糊涂了罢,说的什么鬼,我才没生孩子!”
稳婆一拍脑袋,连忙改口:“大人,里面的小娘子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程风摸摸脑袋,对门口的官差吩咐道:“去把沈度从大牢里提出来,让他们三人见上一面。”
官差去了,一刻钟过后,沈度抱着刚刚出生,半睁着眼睛睡意朦胧的儿子,痛哭流涕。这软软的新生命,瓦解了他的整个心防。
言泓淡淡道:“招了罢,你的儿子,也希望父亲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