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西周灭亡后,她就再也没有在一个成年人的眼中看见这种如同稚子一般的清澈了,但最让她失态的是,她也曾见过眼前这人,印象中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商人。
这是被什么仙人点化了吗?她随意猜测道。
“你可有见过我那徒儿阿药?”琵琶轻声问道,她始终保持着微笑,模仿着仙人的姿态。
但是被她问话的人却只是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说实话,这笑容配上他一脸褶子当真是有几分伤眼,琵琶越发感到怪异,若不是她感觉不到什么怨气,几乎以为这家伙被鬼怪附生了。她又提了几个问题,对方却始终盯着她傻笑,这让琵琶头皮一阵发麻,她之后陆续又找了几人,全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的心智仿佛在一夜之间回到了出生之时,不仅懵懂无知,就连最基本的语言都忘记了。
在琵琶的阅历中,还没有一种妖怪有这样的魔力,她不由感到从背后浮现出的凉意,但比起探究真相,阿药的安危更让她担心。她沿着从村镇到山林的道路一路找去,在半路却被一棵倒下的大树挡住的去路,她心中顿时又紧张起来,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在发现与阿药年龄相仿的孩子的脚印时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顺着线索找去,没过多久,她就闻到了一阵轻微的血腥味,从气味来判断,血味的主人已经没救了。
她苍白着脸又循着味道走了一段,看见了两个横卧在地上的人,其中一个较矮小的身影正是阿药。琵琶小跑着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扶起,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只是昏迷后才略略放下了心,让她倚靠在旁边的树下,自己去查探旁边另一个人的情况。
那是一个长着尖牙的道人,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的下场可能比他的心肠还要坏。他的眼耳口鼻中都汨汨地渗着血,额头上也是一大片血渍,最恐怖的是他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和他尖锐指甲上的血迹,显然他是活生生地将自己挠死的。
除非这个家伙有厌世的倾向,不然这一定是某个极其擅长精神异数之人所做的。琵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给阿药的红幡,但很快就将这个答案划去了,毕竟这东西对人类不起作用。那是某个擅长此道的好心人路见不平了吗?如果是的话,他(也有可能是她)又为什么要对村民动手呢?
或许真相只有等阿药醒来才能揭晓了吧?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阿药昏睡了九个时辰才醒了过来,她在看见琵琶的一瞬间就哭了出来,那并不是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她一边哭还一边在克制自己,努力地想要止住哭泣。
“好了好了,没事了。”琵琶有些生涩地拍着阿药的背(她不习惯这个动作)安慰道,“那个家伙已经没命了,你看见帮你的那个人了吗?”
阿药使劲地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脱险的吗?”
“我只记得自己好像昏过去了。”阿药虽然依旧很害怕,但还是努力地回忆道,“地上突然冒出来很多尖刺,我想跑但是跑不掉,后来……后来……”她皱起眉,似乎对于最后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后来……我就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当时很暖和?”
她对自己的回答有些不确定,在那样的环境中、在那样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暖和”这种给人安全感的感觉呢?
看见琵琶的眉头越皱越近,阿药感到有些不安起来,她犹犹豫豫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琵琶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说道,“惹祸也是要有一定资本的,你以为你有吗?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类,瞎想什么呢!”
这状似嘲讽的安慰让阿药稍稍放松了一些。
“对了,镇上的情况也有一些不对劲,你这两天就不要出去乱晃了。”琵琶这样叮嘱道,她从袖子里将那本被她拿走的‘无尽书’丢到了阿药面前,“我问过可靠的人了,和你对话的那个人可能是来自三十二天以外的世界……你不用管那是什么地方,反正像你这样的凡人几辈子都不可能去那里。这几日你若是嫌得发慌,就同他聊聊天好了,偶尔说漏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可别忘记,这很可能是个连真名都不告诉你的小王八蛋,你要是不想吃亏的话也别太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