诲王下意识地就想斥责一句“你这孩子怎么偷听大人说话呢”,看着眼前被砰地一声关上的门,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淇奥已经快成年了,确实已经不能算作是孩子了。一股突然涌上来的失落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养母,心中越发感到伤感。
然而这伤感却伴着温暖。
在淇奥的门前又站了一会儿,诲王又去关怀了一下被(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沉浸于欢爱的父母完全放养的剑之初,和槐生淇奥相比,他实在是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除了有时候会表现出无意识的狂骄(比如他十分惊讶地问诲王‘慈光之塔内居然有能被称为敌手的人吗’)之外没有缺点。
“好好表现,你爹娘定会为你骄傲的。”诲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少年的头发,算作是鼓励。她与这孩子的关系不如她对淇奥姐妹那般亲近,因而这还是她第一次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
剑之初“嗯”了一声,大声答道:“我定然不会让您与爹娘失望。”
诲王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
她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命善于幻术的小岁制造了她老实听从慈光之塔安排的假象,自己则避过守卫和监视,按着即鹿之前所绘的简易地图向渎生暗地寻去。
即鹿告诉她,在她和雅狄王私奔之前,她忘记同一位朋友道别了,之后她害怕一回慈光之塔便会被捉拿,因而一直耽搁了。此番诲王要拜访慈光之塔,她信任诲王的口才,因而委托她将书信交给那渎生暗地中的青年,还请诲王务必要解开那被不公正对待的青年的心结。
诲王虽觉得替即鹿转达她一拖拖了十几年的告别有些尴尬,但出于好心还是答应了。只是她没想到即鹿的绘图功底竟然如此之差,更没想到渎生暗地如此偏远难寻,一时恼怒不耐,她干脆烧了那模模糊糊的地图,专心地在这寂静无比的陌生之地寻找心音。
找寻的结果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猛地看向一个方向,却见漫天飞雪凭空而起,霜雪之中,一道几乎半融在雪中的黑白相间的身影若隐若现。
“寻找一个陌生的人,是一件辛苦的事,人为何总要将生命浪费在这样艰辛无望的事情上?”
诲王知道他就是即鹿要找的友人,没有理会他对她似有若无的微妙敌意,疾步上前将他拽住而后把他拉到了身后。
“呆这别动。”她低声说道,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方向,厉喝喝道,“藏头缩尾的家伙,显出身形来!”
自她到达四魌界之后,她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压力,与她力量相连的九黎壶也在这压力下微微铮鸣,叫嚣着要她使出全力。
对方的思维混乱又隐秘,她只能依稀听见“游戏”二字,而在听见的一瞬她感到了一股从心里透出来的冷意。
没有更多的思考,顺应着本能她第一次解放了所有的力量,以伏羲琴之力震慑、以九黎壶之力禁锢,力量与力量的碰撞短暂而又可怕,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使劲,也不知道这场战斗(如果这也算是战斗的话)的过程是怎样,只是在半秒之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意识还在。
她低下头,能够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手掌,左右手交握,她还是能感觉到暖意。
我赢了……吗?
她一时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九黎壶的震动越发猛烈,就像是几根铁链捆着一头发疯的猛兽,谁都不知道是猛兽先力竭,还是铁链先被绷断。
当诲王注意到震动的时候,震动又渐渐平息了。
是猛兽力尽了吗?还是说它只是沉默着积蓄力量,等待下一轮更为猛烈的进攻?
“这也是一场游戏……”
诲王终于听清了从壶中传来的低语,她能够感觉到封印着西方魔王的空间发生了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一声微不可闻的惨叫,魔王的封印逐渐松散,但那并不是因为被束缚的对象的暴动,而是因为束缚已经失去了意义。
那个给她原先的世界带来那么多苦难的魔头就这样消失了,被另一个可怕的存在吞噬地干干净净?
“这也是一场游戏……”
她又听见了这一句话,不过这一次有下文。
“三日之后……”
她冷不住打了个冷颤。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不上剧透的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