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编内似乎有一条规定,被它所收容的英雄都是在能生能亡的情况下舍生取义,也就是如果某个人为了自己及他人能够生存而抗击强权最后牺牲,那么他是不够格的;如果某个人智谋出众,能够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解决困难,哪怕他做出的是补天一样大的功绩,也是不够格的;如果某个人在本就中了毒、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仍然选择同敌人抗争到底而不是安静、安宁地进入下一世的轮回,他也同样是不够格的。
哪怕它的动机再高尚也掩盖不了它的狭隘和自大,除了不屑的冷笑和无奈的苦笑,惠王什么也给不了它。
第二次的改变是源于她对汗青编内部结构的了解。
汗青编的首领被称为“御主”,御主之下是“太辅”、“太尉”一文一武两大臣子,这两大臣子之下又各有颇具规模的文官团体和武官团体。
这种组织结构晦王熟悉得很,当初棘岛玄觉就杀戮隧道为什么要实行这样文武分治的制度同她叨叨了很久。
采用这种等级鲜、王与文武相互制约的结构,谁会相信他们只是想要做义工而不是做皇帝啊?
因为这一小小的细节,惠王对汗青编产生了怀疑。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改变源于她同汗青编御主悦兰芳,或者说是假扮成悦兰芳的经天子的会面。
不需要多言了,她知道经天子是什么样的人,从经天子的回忆中,她也知道那位看似倒霉透顶的悦兰芳是什么样的人。枭雄也就罢了,非要将自己伪装成忠良之士,也不嫌脸上的面具太厚太热太咯人。
人心实在是复杂。
人言实在是不足信。
她由衷地厌恶这个组织,却也有一些忌惮它,因为用“组织”来定义它其实有一些不妥当,它已经成了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更致命的是,它还有一般的军队、国家都不具备的东西——众口一致的好名声。
当她看见玄宝在动小主意会故意睁得很大的眼睛以及他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时,她便知道,他赢不了他们。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机,差距都有些大了。
可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拦阻他,因为她看出他很期待这种级别的交手。最后她决定和过去一样将自己隐匿在暗处,只在最危急的关头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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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的心情稍稍有些微妙。
在离开魔界之前他收到了蝶妖的回信,显然晦王已经知道他也来这苦境了,这让他安心不少。一时松懈之下,就在树林中迷路了。
他们听说在某处有山鬼山神的传说,(白泽)一时好奇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那里活动,于是便进入了萧山的环抱之中。未曾想这山不算高,甚至连林子也不算太过繁密,竟然硬生生地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布下了阵法想要留住来人,而在这时,一位姿容清美的手执长杖之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不知怎么的,他们便聊了起来,或者说是释阎摩和对方聊了起来,这并不是件寻常事。
白泽看了看释阎摩,又看了看和释阎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有表层意、深层意的语言的顶有鹿角的男人,感到了久违的孤独滋味。
有多久呢?他认识小岁是在三千年前,所以大概就是三千年那么久吧。
“这一位是与你结伴而行的同伴吗?”
白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孤独感,名为沐灵山之人就将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
“是。”在白泽开口之前,释阎摩便回答道。
他回答得太过自然,让准备了一肚子似是而非的话语的白泽感到自己简直是个渣。
“是啊。”为了减轻心里的歉疚,他也附和道。
“你说你以面具自封情绪,那若不是说谎,便是连你自己也不了解你自己。”沐灵山又转过头略带困惑地对释阎摩说道,“你方才的目光中,绝不似古井无波。”
释阎摩没有回答。
“待此处白雾散尽之后,你们便能找到下山的路了。”沐灵山说道,而后他的身影便化入了周遭雾中,再寻不见了。
不一会儿,雾气散去,白泽与释阎摩顺利地下了山。
在路上,释阎摩忽然道了一句言语,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白泽的看法。
“那个人,也在渴求着归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