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_作者:卞时雨(149)

  “我知道。继续,别分心。”徐院使近乎冷漠地命令小医童,手下翻飞的刀子毫无停滞。

  叶限的脸烧得通红,浑身温度高得惊人,但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

  叶限在九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哭过了,但是现在来自身体的巨大痛苦让叶限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泪水。

  徐院使成功从前胸将那支箭从叶限的前胸取了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叶限前胸的创口缝合。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得顺利,但是叶限却没有醒过来。

  长兴侯拿着那支沾满叶限鲜血的羽箭,看着羽箭末端那个小小的篆书“叶”字,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叶限的元戎弩上专配的羽箭。

  如果叶限没有替长兴侯挡下这支箭,这支专属于叶限的箭插在长兴侯身上,事情将更加难以收拾。背后那人实在是太狠毒。

  “世子爷醒了吗?”长兴侯回过神,急切地询问从内室里出来的徐院使。

  徐院使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没有。可能是伤势太重,世子爷失血过多,身体吃不消。世子爷现在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但具体能什么时候醒过来,下官也说不准。”

  长兴侯握着羽箭的手一个用力,险些没将那箭杆折断。

  内室里的叶限还是高烧不退,呼吸急促紊乱。

  “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好……”

  叶限在恍惚中听到一道略显沙哑的女声。他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这么难过?

  叶限觉得心里堵得慌,那两个问题像是绳索一样捆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却又像绳索一样牵住了他的心,让他没有放弃希望。

  叶限拼命想睁开眼睛,亲眼看一看声音的主人。

  “世子爷醒了!”在内室侍候的小黄门惊喜地叫道,长兴侯和徐院使赶紧冲回内室。

  “长顺!”长兴侯上前就要搂住叶限,徐院使眼疾手快赶紧拦住他。

  长兴侯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靠到叶限床边,按住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叶限,“快躺好,小心伤口裂开。怎么样?长顺你感觉还好吗?”

  若是平常叶限听到长兴侯叫他叶限肯定黑着张脸就要反驳,但这会叶限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她呢?”

  “什么?谁?”长兴侯愣了一下,“长顺你哪儿不舒服吗?”

  叶限仍旧挣扎着想起身,被长兴侯死死按住,“长顺你别乱动,你要找什么?”

  叶限没有理睬长兴侯,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她呢?她在哪?”

  长兴侯莫名其妙,徐院使看着叶限目光涣散的样子,叹了口气,“世子爷恐怕是昏迷过久,还没完全恢复。”

  长兴侯听了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有些笨拙地抚上叶限的额头,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气对叶限说:“长顺,你想找谁?告诉父亲。”

  叶限魔怔一样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清醒,闭着眼睛喘了会儿气,再睁开眼睛,对上长兴侯担忧关切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我……我没事。父亲您别担心。刚刚我还没清醒。”

  长兴侯见叶限言语举止皆正常,心里松了口气,也就不纠缠于叶限刚刚的反应。只是坚决阻止叶限想要起身的举动,然后照着徐院使的嘱咐,逼着叶限喝下两大碗熬好的药。

  喝完药后,长兴侯怕打扰叶限休息,终于是离开了内室。叶限记忆里的长兴侯从来都是威严冷峻的,今日这般小心妥帖的长兴侯倒是让叶限有些无所适从。

  叶限躺在床上,盯着从门缝里溜进来的灯光,心底长叹了一口气,那个声音究竟是谁呢?她是在为他难过吗?

  第二日一早寅时差一刻,天还一片黝黑,罗怀秋和安乐就被子杏从床上拖起来。

  “安乐你怎么搞的?让你值夜,结果睡得比小姐还沉。”子杏哭笑不得地看着安乐起来半刻钟了还一副糊涂的样子,用力拧了拧她的耳朵。

  安乐一阵吃痛,瞬间清醒过来。昨天晚上她陪着罗怀秋回到客房早已过了子时,前后加起来也不过睡了三个时辰不到,安乐困得脑仁疼。但看看罗怀秋倒是动作稳健地自己穿着中衣。

  子杏狠狠瞪了安乐一眼,安乐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手忙脚乱地系好自己衣服的带子,上前替罗怀秋整理衣裙。

  “小姐,咱们早膳就不在宝相寺里用了,夫人已经命人从厨房取了吃食来,咱们先得抓紧上路回京城。”子杏一边手脚麻利地替罗怀秋梳头,一边低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