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_作者:卞时雨(3)

  武定侯家如今看起来正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除了长兴侯叶家、郑国公常家,勋贵里数下来就是武定侯罗家。罗怀秋作为唯一的嫡小姐,自然是受到万般娇宠。所以先前“罗怀秋”患了风寒却不肯吃药,底下的小丫鬟也只能顺着她胡来。

  罗怀秋苦笑,要是原来的“罗怀秋”知道自己因为少吃了一碗药就一命呜呼,便宜了她这个孤魂野鬼,心里不知道得有多后悔。

  “小姐,药来了。”安宁叫了罗怀秋一声,端着药碗的却是另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

  “小姐,您肯吃药真是太好了。”端着药的丫鬟是安福,看起来稳重温和,是于氏专门选来照顾罗怀秋的,“刘大夫的药一向灵,您喝了这碗,明天就可以和少爷一块儿玩了。”

  罗怀秋看着安福温声细语地哄自己喝药,有些哭笑不得,以前的“罗怀秋”得有多娇气任性。不过转念一想,“罗怀秋”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小丫头,闹着不肯喝这苦药也是常事。

  罗怀秋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小半碗药,爽快得让安福都怔住了。安福替她用帕子擦了嘴,立即递上压苦味的盐津梅子,罗怀秋却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吃蜜饯果脯。安福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以前的“罗怀秋”最喜欢吃盐津梅子。罗怀秋也回忆起来,为了不让安福察出端倪,只好接过盐津梅子,闭着眼睛咽了下去,那表情却比刚才喝药都要痛苦三分。好在安福只以为罗怀秋还在嫌药味未去,没有多在意。

  喝完了药,罗怀秋觉得身子开始发热,睡意昏昏沉沉地涌上来,安福和安宁伺候她洗了把脸,罗怀秋又躺下继续睡。

  这一觉就到了寅时半。

  还好罗怀秋前世还在读书,也就习惯了早起。虽然还在病中,但睡到寅时半也已经是赖床的极限。

  安福正在替罗怀秋梳头,门口当值的二等丫鬟安平就通报说夫人来看她了。

  “喜娘!”喜娘是罗怀秋的乳名,除了家中长辈没人敢这么叫她。于氏的大丫鬟瑞霜替于氏打了帘子,于氏面带关切地走了进来。

  于氏今年不过二十九岁,生得丰腴明艳,一双瑞凤眼看起来说不出的妩媚动人。罗怀秋忽然明白武定侯为什么连一个通房都没有了。于氏不等罗怀秋梳完头就将她楼到了怀里,柔软的手掌爱怜地摸着罗怀秋的脸。

  “你祖母非得说你十岁了得一个人单独开院子住,这下好了,得了风寒都是拖了两天才知道。要是跟娘亲住在一起,我的小喜娘怎么会遭这个苦!”于氏搂着罗怀秋发牢骚,“你看看你,安福,我当初把你调来就是要你看好小姐的,结果现在呢?喜娘不怕,娘亲已经把那个胆敢欺下瞒上的梁妈妈扔到马房了,以后可没人敢怠慢我的小心肝了。”罗怀秋心里一颤,梁妈妈好歹是她的乳母,于氏这样说发配到马房就发配到马房,也不怕下人离心。罗怀秋转过头看安福,果真觉得她脸色变了变。

  “奴婢罪该万死。”安福二话不说就跪下,屋外的丫鬟们见大丫鬟都跪下了,也都齐刷刷地跪成一片。

  “罢了,起来吧。”于氏凉凉地说道,“就罚你们两个月的月例。我也不敢罚重了,免得到时候母亲又要说我苛待下人。”

  “夫人仁慈。”安福又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来,好喜娘,娘亲来给你梳小辫子。你要梳什么?”堂堂武定侯夫人给人梳头发,虽然是给自己女儿梳,但总归不大合规矩。要是给老武定侯夫人知道肯定又要说于氏“失身份”。但屋子里的丫鬟都低着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像罗怀秋这样的小丫头其实没多少发型好梳,变来变去都只是在双平髻的基础上略作改动。但于氏兴致好,罗怀秋也不好扫兴,就说要梳双挂髻。

  于氏手艺真的是好。罗怀秋因为一直生病躺在床上,头发都有些打结了,于氏轻轻巧巧地就给解开,一点都没拉疼罗怀秋。梳完双挂髻,安福递了珍珠发箍上来,于氏看了一眼,却没有接。

  “老戴发箍有什么意思。走,喜娘,我们去摘了大花蕙兰簪头上好不好?”拿大花蕙兰簪花!这种事也只有于氏做得出来。

  “夫人,前些日子老夫人正夸您的暖房好,中秋设宴让您把几盆兰花都搬出来待客。”瑞霜低眉顺眼地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