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都看出那人是练过家子,眼睛微眯,右手一抬向那人挥去,想先发制人。
那人微微侧身,利落地躲开了沈都的手,一手架住沈都的胳膊,一手撩开贴里的侧摆,露出一块铁质的小牌,“兄台看清楚了!”
沈都微怔了一下,收回手,沉声道:“原来是自己人,得罪了。”
那人笑了笑,道:“在下是世子爷的账房,曹许申。久仰沈侍卫大名。”
沈都面上并无笑意,“我听说武定侯府上到内眷下到仆妇皆被收押,曹账房为何还能以自由之身在外行动?”
曹许申收敛了笑意,轻叹了一声,道:“说来话长,不知沈侍卫可否移驾寒舍?”
沈都按着后腰刀柄的手压了压,跟着曹许申离开。
曹许申将京中近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沈都,沈都听了如坠冰窟。
“混账!”沈都气得双目赤红,一拳打在小几上,桃花心木的桌面上立即裂出条条细纹,“侯爷在海上和那帮穷凶极恶的海盗倭人以命相搏,王臻和张居廉竟然还想拿武定侯做博弈的棋子!简直……简直……”沈都忍不住骂了几句粗话。
曹许申喝着茶,沉默地看着沈都愤恨的样子,待他差不多喘过气来了,曹许申才慢慢开口:“听闻何先生也从福建回来了,可是与沈兄一道回来的?”
沈都闻言拧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道:“我原本奉侯爷之名回福州联系何先生,谁知当地的千户说何先生遇到急事回京城了。我心中担心发生什么异变,在福州又没有信得过人,索性就自己亲自回来一趟。”沈都举起茶碗喝了一口,“但我到何先生宅中,却只有看家的老仆,他说何先生并未回过家,他的妻女也早已送到通州老家。”
曹许申食指轻轻弹着桌面,过了一会儿,对沈都说:“何均朔去了张居廉幕僚的家中。”
沈都神色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曹许申,“不可能!何先生跟了侯爷十几年……”
曹许申仍旧是沉默地看着沈都。
沈都脸色涨得通红,张着嘴巴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都闭了闭眼睛,面色沉重地取下随身背负的包裹,声音喑哑地对曹许申说:“侯爷,还让我带这个回来。”
曹许申没有动,看着沈都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枚首级。
“这、这是……”现在轮到曹许申惊异了,沈都竟然随身携带了一颗人头从福建一路到京城!曹许申感到有些反胃,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东南沿海倭寇头子王铨的脑袋。”沈都看出了曹许申的嫌恶,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是咱们侯爷亲手割下的。王臻和安怀敏这两个畜牲竟然还这般侮蔑侯爷!”说着说着,沈都忍不住又激愤起来。
王铨的首级经过特殊药水处理过,过了这么久也未曾腐烂。尽管已被武定侯踩得有些变形,仍是能辨认出大致的五官。
沈都恨恨地道:“把这个献给皇上,看张居廉这佞臣还能不能构陷忠良!”
曹许申勉强压下胃中作呕的感觉,神色凝重地对沈都说:“侯爷真的是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但除了沈兄和侯爷,谁也无法证明这便是王铨的首级。皇上近日身子骨越发弱了,朝政几乎被张居廉一人把持,若是他坚持否认这首级的真实性,那咱们也无法洗刷侯爷的冤屈。”
沈都急道:“那如何是好!”
曹许申眼眸凝了凝,低声道:“或许怎么可以借势。”
叶限从祠堂里出来后,就被关在了瑛瑜堂,哪儿都不能去。
叶限斜倚在美人靠上,无趣地把花生一颗一颗投到桌子对面的大玉壶春瓶里。
“世子爷,永宁公主从宫里给您送了东西来。”朗月托着一只蜀锦包袱躬身来到叶限身边。
朱琦洛这丫头会送他什么东西?叶限仍花生的手顿了顿,好奇地支起身子,接过包袱。包袱是一块对龙对凤彩条锦,寻常妇人裁一匹做短袄都舍不得,朱琦洛竟是拿它做包袱,那里头的东西得有多珍贵。
叶限打开包袱,结果发现里面是一块还未绣完的素帕子。叶限差点以为朱琦洛是在宫里闲得无聊耍他玩,幸好帕子左下方绣了两个拙劣不堪的字:福州。
叶限皱了皱眉,问朗月:“你确定这是永宁公主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