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曾经有光。
刀锋划开皮肉的触感已经无法传导到手心中了,我好像是握着刀,又觉得手里什么都没有。
八寻不哭了,也没有逃。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这么一脸木然的看了看死去的弟弟,又看了看我。他的嘴唇张开了一些,大抵是想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唇形我看得非常清楚。
“你真可怜。”
明明是要死在我手中的人了,八寻却这么对我说。
“我不可怜。”我想了想,同样无声的回答他:“我最后一定不得好死。”
八寻闭上眼,用力的撞在了刀刃上。
手上没有感觉,切开气管的声音我也听不见。只有温热又浓腻的血洒了我满手,洒了一地。他的血,和他弟弟的血在木质的地板上淌开,融到了一起。
我把八寻的尸体抱起来,拖到他弟弟身边又放下。
连心跳声我都已经听不见了,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满目刺眼的红色之外,这对兄弟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静。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在滴血的刀。
死者听不到任何忏悔,而我心里也没有任何悔意。
我只是觉得,一死了之多简单啊。
死人安逸的闭上了眼,我却连继续活着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离开时,我远远的回头看了一眼。
早上那座生机勃勃的老屋已经死了,就像住在里面的人一样。
我回去的时候,被我打发去跟着鸣人的忍犬也已经回来了。它还维持着那副变身成我的样子,直到我推开门之前,都一直呆呆的坐在玄关角落里一动不动。
在我推开门后,只见它的眼睛明亮了一瞬,“砰”的一声白烟四散,蹲在那里的另外一个我登时间就变回了一只比巴掌稍大点的小型忍犬。
名字叫猫的忍犬摇着尾巴小步跑向我,尖尖的吻部张合着应该在对我说着什么。
就算我读唇语也读不出忍兽的语言,在它忍不住咬着我的裤腿,焦急的拽住我时,我才耐心的蹲下身去,用自己掌握不太好的音量耐着性子对它道:“你能暂时用变身术变成人类吗?”
猫应该是在大叫着,露出了口中细小的尖牙。
我安抚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变成人类吧,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忍犬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它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我,似乎是在试图从我脸上找出我在说谎的痕迹。
可惜我真的没有骗它。
早在之前鼓动的心跳声平息下去时我就发现了,我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
“啊……算了,还是别变了。看你平安无事的回来,就说明任务已经顺利结束了吧。”
我站起身来走向屋子里,脱掉了沾染了血腥味的暗部制服,一股脑的将脏衣服全都塞进洗衣机里:“去和纲手汇报了没?没去的话,明天我去吧。”
体型娇小的忍犬满脸都是人性化的复杂,它蹲在浴室门口不远处沉默着对我点了点头。
“中途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它又摇头。
我缓缓笑开:“那我明天就随便汇报一下好了,这两天辛苦你了。”
猫不太高兴的耷拉下了耳朵。
通灵召唤被解除,身为通灵兽的忍犬也回到了它应该去的空间。我僵在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明明什么都听不见,可我却觉得在猫离开之后,本就安静的房子现在更是安静到令人不舒服的地步。
草草的洗了个澡,冲掉了身上的血腥气。直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我才迟钝的感受到了累和冷。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上脑袋反复的催眠自己。
只要睡着了就不冷了只要睡着了就不冷了只要死了就不冷了只要睡着了就不冷了只要睡着了就不冷了只要睡着了就不冷了……
我在寒冷中入睡。
睡梦中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只是梦到自己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每一个地方。我与曾经的伙伴,曾经的敌人,曾经的亲友逐一道别,我挥挥手,他们像是见了鬼一样走开。
那些嬉笑怒骂意气风发都在时间里烂成了泥,我就一厢情愿的在污脏的泥水中向前爬。
我的身前没有路,身后有一条长长的线,是我爬行时留下的痕迹。
有另外一个我沿着我爬行出的路,走在上面,走的又快又稳。
我开心又得意的湿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