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故人长绝_作者:何惜一行书(113)

2018-09-12 何惜一行书

  说来奇怪,阿诚在北平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只是半年,但重新踏上它的土地,并不陌生。它和上海总有些共性,一个新奇张扬的吸纳所有,一个温和古旧的包容一切。

  下了飞机,和华北特高课完成交接后,阿诚就被推走了。他全程都被蒙着眼睛,交接的人在远处说话,声音模糊不清。

  拆了绑着的尼龙带,又摘下了眼睛上的遮布,阿诚最先看到的是远处和人交谈的人,是“二顺”。有人蹲在他面前仔细端详他。阿诚刚睁开眼,迎面一阵大风卷着黄沙吹过来,迷了眼睛,他于是“啧”了声,又闭上了,只皱着眉哑声道:

  “看什么?比对手法呢?”

  “学习学习人家的拷问技术,”付元士笑出了声,站起来招呼:

  “带人上车。”

  和他一起的除了两个特务科他自己组的人,剩下便都是华北特高课的士兵,这次之所以让付元士跟着帮忙,也是武田课长特别允许的。

  阿诚被付元士说的两个人架上一台军用厢式车,“二顺”坐在副驾驶,其他人都坐在车厢里。付元士带来的两个人在他两侧坐下了,而付元士本人则坐在了他对面,剩下的地方那些日本兵随便坐着。

  阿诚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现在已经是极限了。飞机抵达北平是下午,他的发热如约而至。车在郊外行驶,路不平,颠得他浑身的伤口剧痛,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车厢内的气氛怪异,左右两个人紧紧的挨着阿诚,这是两张陌生面孔。特务科所有人他都有印象,这两个人显然不是。

  车厢里没人说话,偶尔有人咳嗽一两声。付元士抱着肩膀歪靠在那儿打盹儿,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欠揍劲。阿诚有点疑惑,许池那小子最爱凑热闹,这次竟然没有来,有什么事耽搁了?北平的局势怎么样,这次营救会不会对渡鸦的活动产生影响?

  正满腹疑虑,咯噔一下,车不正常的颠了颠,右侧后轮安静中发出一声诡异的轻响。

  阿诚撩了下眼皮,和睁开眼的付元士对视了一眼。

  车越发的歪斜,可能是高速行驶的原因,除此之外并无故障,司机咕哝了两句日语,试图刹车。付元士站起来走向阿诚身后封闭的窗户,拉开小活动门往外俯看:

  “嚯,后轱辘掉了啊!”

  说这话的当口,他趴在窗子处,正好将阿诚笼罩在自己身子下,除了左右二人,谁也看不到二人在干什么。

  阿诚感到有冰冷的金属触碰了自己的手背,他反手握住,手腕一翻,将那东西藏进了衣服里。

  是枪。

  车停了,没有了动力的牵引,右面立刻挂了底,车厢里的人都被严重的倾斜给晃了一下。付元士站稳了,嘱咐车厢里人看好明诚,自己率先下去查看。

  司机正蹲在车轮旁边和那“二顺”用日语嘀嘀咕咕,“二顺”的名字叫木野游太,从明诚家里做了几个月的眼线,此后被反日分子陷害通缉,现在重新连线,回到华北特高课为武田工作。

  然而真正的木野游太早就是城外树林中的一把枯骨。

  付元士弯腰看了看,问二顺:

  “怎么样木野先生,修得好吗?”

  二顺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摇摇头:

  “难说,承重轴断了,可能要派人去城里找人拖车了。”

  “这可不好办啊......”

  两个人一筹莫展的研究着,二顺低头看了一眼埋头修车的司机,给了付元士一个手势。

  阿诚在安静等待着。

  付元士出现在车门前:

  “哥几个,下来帮帮忙,要不今儿晚上可能要睡野地了。”

  几个日本兵面面相窥,留下两个在车上,剩下的鱼贯下车了。坐在阿诚身边的两个人没动,车外传来喊号子拖车的声音,阿诚抬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日本兵。

  “嘭——”的一声,车外枪响了。

  枪声仿佛一个号令,阿诚旁边的两人瞬间暴起,狭窄的车厢里,对面日本宪兵的步枪根本施展不开,等到反应过来去拔腰间手枪,已经是来不及了。

  有人扑到阿诚旁边想要按住他,一抬头,顶上把黑黝黝的枪筒,拿枪的手上俱是伤痕,可非常稳。阿诚虚弱且平静的看着他,开了枪。

  车里车外是一场混战。

  阿诚喘着粗气从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正看见付元士拿枪灭口最后一个躺在地上的敌人。付元士捂着右手的手腕,大概是中了枪。他抬头看见阿诚,扬了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