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明楼口中的目标。
明诚在办公室看文件,屋里还有几个人,是各行动组的组长。几个人都敛眉低目,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儿念弥勒,过了半晌,明诚不开腔,付元士咳了一声,朝宋石新递了个眼色。
宋石新皱了皱鼻子,明显不想做这第一个开口的,他细瞧了阿诚的脸色,讪笑了一声:
“副科,您看,演讲大会当天的事情,这几天兄弟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啊,那些个会场的负责人,也都是混不吝的角色,这工作不好做,需要点.......”
说到最后自己也有点觉得不大靠谱,便闭了嘴。
阿诚抬眼扫了圈底下的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暂的笑音:
“这是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有惦记这点钱的功夫,不如工作上多用用心,干得蠢事加起来‘功劳’能抵得上一个反日分子。”
宋石新连着点头应了,阿诚从抽屉里拿了几个信封出来,一一分发下去。
袁规几天前脖子上的枪伤病变阻塞气管,正准备手术,科长的一切职务暂时由阿诚代理了。行动组的工作报销费本该在财务处领单子,今天这一出,是阿诚暗中授意宋石新鼓动的,人一旦收了好处,心中就有了猫腻,人心一浮动,控制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而个中蹊跷宋石新这蠢人看不分明。
下午阿诚要去拜访北平一位京戏名家,日本人非常想在晚会上让此人唱一折子戏。然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连吃了几天的闭门羹了。北平这地方,骨气都铮铮的立在外面,它不懂审时度势,更不懂适逢进退,带着老城的固执守旧,非要迎着脸用自己的鲜血给入侵者点颜色看看。
现在这点颜色全都甩在阿诚脸上了。
这位老人家住在旧巷子,阿诚今天独自上门,换下了衬衫西裤,中规中矩的大衣里着了长衫,一副文人学者的样子。当然,他曾经也算是半个文人。天气挺好,没风,雪也化得差不多,午后温度高,水不结冰,太阳照耀下灰败的城市带出些闪亮的色彩来。
希望今天他老人家心情好,能说动一些。阿诚是不着急的,但日本人的耐性已经耗尽了。
阿诚撩着长衫下摆下了黄包车,他许久不穿这样式的衣服,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到了门前,正要敲门,就听隔壁一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高挑个子从里面走出来,阿诚晃了一眼,还没看清来人,那人似是扭头看到了阿诚的脸,瞬间退了回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阿诚长腿往旁边跨了一步,还是没能将门抵住,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里面人的脸。
一时间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门里面也安静极了,那人并没有走,两个高个子隔着一扇门戳成两杆冷硬的长枪。
无言半晌,阿诚摸了摸那老木门上破烂的门神纸,说:
“晚上起风呢,穿外套。”
门内寂静。
阿诚转身敲了旁边的门,老人家今天儿子在家,给开了门。
巷子没什么人,从那老木门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呜咽。
我们小少爷哭了。
TBC
明楼说我不走我就不走。
明台上线。
今天还能双更吗?我也不知道。
第十四章 序幕
见到明台,阿诚是很意外的。
自火车站一别,算起来已经近一年了。他们知道明台来北平继续潜伏,但心中再惦念,却是一点都没有联系。一方面明台已经是个‘死人’,一旦被日本人发现蛛丝马迹,当初的一切牺牲就白白浪费了,另一方面,昔日惨烈的分别终究让人难以面对。
而今秋阿诚来了北平,这份难以面对就变得讳莫如深起来。阿诚作为沪上人,履历上同北平的联系甚少,和明台贸然搭线无疑是自掘坟墓。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毫无通讯。
阿诚带着满腹思绪踏进穆先生的门,冷遇是肯定的。阿诚并不恼火,谢了茶,恭顺的说明来意,不出所料换来穆老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唱了一辈子戏的人嗓门响亮,痛骂中也带着唱念数板,悲愤处置地铿锵,只把长歌当哭,听得阿诚都想顶着一脑门儿口水给穆老拉上一把京胡。
直到穆老骂累了,坐下喝茶,阿诚才拿了自己的礼出来。
是两袋精白面和几包上好的白糖。
穆老看着那白花花的面粉,一时间安静了。他那一直不说话的儿子站了起来,对着父亲欲言又止,家里的女人们抱着孩子从后屋抬着头偷看,穆老那羸弱的孙女看见了粮食,伸着手,发出一声低弱的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