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以为明楼真的生气了,“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也不忍心让我父亲伤心……”
“别说得我跟个恶人一样。”明楼叹气,“我知道,你做事自有你的打算。而且你去北平一趟,也辛苦了,就多呆几日,真的探亲假,什么也不用管,好好陪着家人吧。”
“您真的没有生气?”明诚问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的大艺术家?”明楼打趣他,“生死诀别了?还是怎么地了?”
“侬一个上海宁不要学迭种腔调好伐?”明诚啐他,“老是讲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稍微有情调一点你会少块肉哦?”
“学不来你那酸溜溜的样子。”明诚打的是明楼的专线,不怕窃听,明楼也就调笑他,“多少年了?换别人都老夫老妻了……”
“哎呀!你说话收敛一点!”明诚被明楼撩得又气又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变着法子骗我回去。”
“你要是真不肯回来啊,”明楼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
“大姐舍不得你的。”明楼又叹气了,“可是那边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亲生兄弟。”
“只有大姐舍不得?”明诚挑明楼的刺“你就不肯好好和我说点好话。”
“什么好话?”明楼故意的,“要不给你念诗?”
“我会的比你多。”
“你会的都是那些矫情的东西。”明楼也是随口说说,“家里挂着你的画,钢琴就在客厅里——前些日子大姐还和我说,她大概是年纪大了,成日里没有什么寄托,总喜欢看家人的照片,有时候在外面,见到和我们一样的制服,大白日的,就开始想我们小时候的事情。”
明楼的手边,就是一张和明诚的合照。
“您想说什么?您不是从来不许我说君生我未生的么?”明诚听出了明楼话语之中的那一丝失落,“您最近忙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
“哪有什么好忙的,等你回来,都是你的活。”
明诚知道明楼没有说实话,但是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大哥,不管你怎么样,我从始至终,也只有那年,骗过你,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相瞒。我知道大哥和我不一样,我只求大哥,如果是事涉生死,绝对不能瞒我。”
“你若是闲着没事,画幅画吧,大姐总把你的画藏她房间里,你回来的时候,给我捎一幅回来。”
明诚知道明楼说的是那幅家园,到南京之后,明镜就把它收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您想要什么?”
“什么都好。只一样,不许临摹别人的敷衍我。”
“我什么时候敷衍过你?”明诚撇嘴,“倒是你,明知道我右手现在不好使,还要我画画。”
“你最开始的时候,可是用左手写字画画的。”明楼有些执着,“隔着电话和你说话……总觉得……”
“什么?”
“没什么,就是午夜梦回或者大梦初醒的时候,总是甚是想念你。”
明诚又在大半夜里红了脸,看来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明楼有这个本事了。
56
不用干活的日子果然是美好的。
尽管昨夜大半夜地被明楼一记直球打得他魂不守舍地摔了电话睡觉,明诚第二日起来,还是莫名地又想拨个电话去南京。
情与爱,原都是化骨毒药。
明诚起得晚,下楼的时候,全家里只剩他一个男人了——还有三个女人,如果看见他就跑的木兰也算上的话。
程小云本就和木兰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画报,木兰溜得快,她没扯住,有些尴尬,“你起来了?你父亲和姑爹都去行里了,去吃早饭吧。”
又吩咐了一旁在打扫的李婶道:“去给三公子热一热早饭。”
“不用不用。”明诚边扣着最顶上的一颗扣子一边往下走,“天气热,随便吃点就好了。”
“那小妮子总是这样,好话不听,不好的话更不听了。”程小云还是陪着明诚坐到饭桌上,“隔两日,她自己想清楚了,就好了,小娃娃,什么都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