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
“阿诚哥来了一趟。”小张沉着声音,“夜莺刚才回来了,正好碰上,她和阿诚哥好,随口就说在北平行辕附近见到了您……”
明楼揉着太阳穴,“然后呢?”
“两人吵了一架,也没什么,阿诚哥就走了。夜莺也出门了。对了,方家二公子救过来了,人还没醒,命没丢。”这是明诚吩咐小张一定要告诉明楼的。
“他那个小妹怎么样了?”
“没听说。”小张不知道情况,“还有,查清楚了,小少奶奶杀的那几个人,学生都是中正学社的,那个老师似乎是……南京那边的人,在北平有些时日了,平时的身份是进步青年和学联书记。”
明楼皱起了眉头,“这些情况明台掌握了吗?”
“一月之前,小少爷接到错误的命令潜入北平行辕获取军事情报险些被捕之后,就一直保持静默,这些人他并没有查到,以前他也不负责学生运动这方面。”
“大姐那边怎么样了?”
“大小姐那边,夜莺应该去陪着了。”
“不是说这个。”明楼道。
“我觉得阿诚哥好像是和夜莺一个方向走的。”
明楼揉着太阳穴叹气。
74
中秋团圆夜,方步亭在病房里守着方孟韦,谢培东在病房里面对着眼神呆滞的木兰,方孟敖不知所踪,明诚出去了也没有再回来,程小云和佣人来送了一趟饭,方步亭吃不下,程小云说替他守着,让他回去休息。
方步亭摇头。
“姑父那儿你送了?木兰好些了么?”
“让小李拿上去了,木兰……药效过了,醒了过来,也不闹了,也不说话。”说到木兰,程小云又止不住眼泪。
那么灵动的一个孩子,如今却这副模样。
“等孟韦好了……”方步亭看着病床上儿子苍白的脸,“你陪着他们两个,去法国吧。”
程小云不说话,慢条斯理地盛出一碗汤。
“孟韦是想去的,木兰也喜欢。让木兰在那边上学,孟韦要是愿意上,也上学去。”
程小云把汤端给方步亭,“少年时候得不到的东西,今日得了,又能怎么样?”
“他和你提过?”方步亭接过汤,又放下了,“我是不是很自私?”
“什么是自私?什么又是不自私?”程小云站着,床头的灯将她瘦削的身影拖得很长,“若说为了自己就是自私,父母妻儿都是自己的,为了他们,自私便自私吧。”
“我这么多年,总是扣着孟韦在身边。”方步亭道,“孟敖倔强,孟韦却那么像他的母亲。我安排了他的学校,他走什么路,他的工作,他几乎所有的人生……我拦不住一个儿子,却死死地拦住了另外一个。”
“你只是偏心,你偏心孟敖,偏心那个更像你自己的长子。”程小云坐在床尾,看着窗外明朗的月色,“直来直往,丝毫不管任何人情世故,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一片赤诚刚毅,从来不回头——他愣是活成了你希望自己原来成为的样子。”
“仿佛你在大学里并没有学过心理学。”
“夫妻那么多年,学过没学过,有何区别。只是我当你是丈夫,你可否也当我是妻子?孟韦和木兰愿意走,你便送走吧,我不走。”
程小云将手附上了方步亭的手背,“将近十年的夫妻。”
方步亭长叹了一声。
两人无言相对着,一锅汤慢慢地凉却下去。
病房门却开了,明诚一头闯进来,见方步亭靠着程小云的膝盖睡着了,一时有些尴尬,“小妈,这么晚了早些和爸回去吧,我守着孟韦就好了。”
程小云拍了拍方步亭,方步亭自混沌之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门口的明诚,大约也是有些眼睛昏花了,“孟韦啊……怎么……”
明诚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爸,回家歇着吧,您不能熬着,身体吃不消的。”
方步亭才反应过来,“阿诚……我真是老糊涂了。”
“小李在门外等着呢,您和小妈先回去吧,我去问过医生了,孟韦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姑爹还陪着木兰,我在医院里守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