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没有名字吗?”明诚用鼻子出气,“她原本是明台的上线,不过后来明台正式接手这边的工作之后,锦云的上级就是明台,在延安那边具体的工作我不清楚,他们在北平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组……”
明台的话突然闪现在明诚的脑子里。
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命令了……
“当初她死活不走,留下来也没有见她做什么,她到底什么的打算……”朱徽茵话没有说完,就见明诚一阵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明诚抄了近路,甚至翻了几条胡同人家的墙,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明台和锦云的住处奔去。
锦云之前不愿离开,但是也没有躲开明台,坦荡荡地,就和明台说是死也要死在一块,明台非要送她走,两人吵起来天崩地裂一样,两个人以前在家里都是老幺,都是被宠大的,锦云大明台一些,以前让着明台,现在不让了,几乎要把房子都拆了。
最后是锦云放了狠话,说明台到死都只记得那个为他而死的生死搭档,到底有没有她这个妻子的位置,还说,明台不相信她的感情。
明诚不好劝架,觉得锦云有些过激了。然而明台听不得这样的话,一瞬间就服软了。而后的日子,两人一切如常,明台白日里有半日是照旧去燕京中学上课的,有时候明诚也照旧把明台请去方家,表面上明台还是木兰的钢琴老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在意锦云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什么。明诚还打算过些日子,让谢培东出面,让北平方面给明台夫妇一个正式的转移命令。
远远地,明诚就看见了冲天的火光。滚滚黑烟甚至在暗色的天幕之中也看得清晰,火光映亮了周围的一片屋子。
明诚还在往前跑,脚下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摔在了地上。
那是明台的住处。
明诚挣扎着起来,哆嗦着手整理自己的衣服,他不能慌,不管是谁围了那儿,他只要出现,就不能有一丝的慌乱,他是方家的三公子,和共产党,没有半毛钱关系。
明台回到家了没有,锦云是不是也在家里。
明诚不许自己再想下去,大步朝着火光亮处走去。
83
方步亭这一日晚回来了一些,进门的时候见方孟韦和木兰脑袋靠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说悄悄话,程小云靠着唱机打瞌睡,唱机慢悠悠地放着小调,是原先木兰缠着明诚带回来的,法国的乡间小调。
谢培东慢一步进门,替方步亭接过大衣外套,“木兰,别死劲儿靠着你小哥。”
“爸,姑爹。”方孟韦抬起头来,“没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程小云也猛地醒了过来,“先生和姑父回来了。李婶,李婶?端一下晚饭。”
“在外面应酬,吃过了。”方步亭道,“孟韦明天再去医院一趟吧,检查检查。”
“好着呢。”孟韦又是一把抱起木兰往饭桌那儿走,“阿诚呢?”
眼见着程小云又把一大碗的鸡汤摆到他的面前,方孟韦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妈,我是养伤,不是坐月子,你至于吗,两个多月了,就算是坐月子也该完事了吧?”
“那明天喝鸽子汤?”
“您还真当我是坐月子啊……”说是这样说,方孟韦还是拿起了勺子开始捞碗里的肉。
“平阳有些不舒服,阿诚去崔中石家看看去了。”谢培东帮着程小云布置饭菜,“外面应酬也吃不了什么东西,行长再吃一些吧。”
方步亭坐了下来,见木兰虽然精神好了些,却还和之前一样,整个人蔫蔫的。事情过去两月有余了,风波看似过去了,这个十六岁的孩子的眼里的神采也荡然无存了。原本一开始的时候,木兰借着发疯闹了多次,让那些上门查问的各怀心思的人无话可说,后来却是人没有真的疯,只能清醒着忍受着梦魇一样的痛苦。
他自然是心痛的。木兰的母亲比他小了十余岁,同胞的亲妹妹,走得早,方步亭从来当木兰是亲生女儿。他更是切身地记得,自己的妹妹,从前也是和木兰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却不知道从何时起,那双眼睛里就不再清澈见底,有了忧愁,有了悲伤,有了谁也不能言说的秘密。
方孟韦一个劲地捞着碗里的肉,一边又拉着木兰让她吃饭。
方步亭在心里苦笑,这个儿子,想演戏,却从来都演得不像。他这种老狐狸,方孟韦在他眼里单纯得跟一只小白兔一样。然而小白兔也开始有了心事。他知道这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他和长子关系不好,但是方孟韦到底对母亲没有印象,也谈不上和父亲有隔阂,这些年跟着他身边,方步亭有意庇护,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宠爱小儿子,加上方家确实有实力,方孟韦从来都可以高高兴兴地当着他的二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