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的办公室里没有留这个新来的秘书的位置,秘书处的处长由原来的黄秘书担任了,无论是曾经被明诚收买过的黄秘书还是这个他新招来的贴身小秘书,都和组织没有半毛钱关系。
明楼抽出信纸,寥寥数语,似乎只是问安的信件。
明楼闭上眼睛,默念几遍,心下了然,是联络员的信件。
军统局组建特别调查小组,进驻上海军统站和南京军统站。
明楼翻过桌上的日历,他知道,不久之后有一班飞机会从南京飞去香港,香港每周,都有一班飞机飞去巴黎。
巴黎的一个乡下小镇里。
镇子的东边有一条河,贯穿了一片树林,河畔旁是一个小型的农场,据说是被一个中国富豪买下的。
冬日了,农场里没有什么东西,前几日一场大雪,到处银装素裹着,这边少人烟,积雪绵延几里都没有脚印。
树林间隙之中隐约可见一座红墙白瓦的房子——是不是白瓦呢?总之屋顶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啦。
阳光破云而出。
女主人裹着一件斗篷,牵着一个孩子,孩子裹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小小一团,看不出男女。
“姑妈,出太阳了,姆妈那儿也出太阳了吗?”
“当然,她们那儿,出太阳比我们这里早的呀。”
87
北平城内,一个戏楼里。
明诚和马汉山坐在楼上的包间里,一个年轻娇俏的女子在一旁殷勤地倒茶奉水。
戏台上的一班戏子百转千回,唱着《四郎探母》。
马汉山半眯着眼睛,拿着根筷子抑扬顿挫地跟着打拍子哼调子。
明诚把那个女子叫来,塞了两张美金给她,“下去吧。”
女子喜滋滋地收了钱,“要不我替先生把我妹子叫来?我妹子今年刚十五,那叫一个水灵灵的姑娘……”
明诚又从兜里翻出两张十元的美金,“别废话了,别让人进来了。”
女子扭着腰走了。
底下正好一出戏了了。
“阿诚兄弟,你点一段?”马汉山放下那根筷子,自己往杯里倒酒,“啊,我忘了,阿诚兄弟可是留洋的人,咱这些遗老遗少的东西阿诚兄弟看不惯。”
“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东西,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说看不惯。”明诚翻出一支香烟点着,深吸了一口,“马站长,咱就直说吧。今天来,也不是听戏的。”
戏班子的人却殷勤地上了楼,问两人还想听什么。
“阿诚兄弟,想不想听一出《牡丹亭》?”
戏班子的人讪笑,“老爷,咱可是老北京的京剧班子,您这……”怎么还点上昆曲了。
“《苏武牧羊》。”明诚道,递出去一叠十元美金的钞票,“一直唱,唱到我让你们停为止。”
戏班子的人急忙拿了钱走了。不一会儿,戏台上锣鼓就响了起来,扮苏武的戏子唱得极好,不过在明诚听来,少了那么一点儿味道。
戏子唱戏,多数是为了谋生,谋生的东西,精于技巧,却不知道其中真昧。
“不知道阿诚兄弟是自比杨四郎,还是自比苏武?”马汉山给明诚敬酒,明诚接了,“啊……忍辱负重……”
“怎么,马站长希望我那么惨?”明诚习惯性地晃了晃酒杯,才想起来这不过是一杯烧酒,“杨四郎就算了,隐姓埋名,为了见老母亲一面还得跪在女人的脚下。苏武……冰天雪地十九年,最终被记功与麒麟阁上,可不是因为他的节义。”
“莫非你也有赐爵关内侯的野心?”马汉山打量明诚,“兄弟你三十出头,确实年轻,我可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这些日子我和马站长合作无间,马站长还以为我能是那一派的人?”明诚嗤笑,“老的还在呢,小的蹦跶什么。”
“你看得通透。”马汉山放下酒杯,“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你要保她?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共产党,她自己也没有否认。”
“招了什么?”
马汉山玩味地看着明诚,却不言语。
明诚从西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钱夹子,打开,伸到了马汉山的面前。
马汉山猛地睁大了眼睛。
“其中缘由太复杂,这个锦云你抓了,也不过是个外围的共产党员,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明诚把钱夹子收好,“至于那个黎先生……他是我们大小姐的命。明先生无论如何都要保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