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怎么跑成这个样子哟!”崔婶吓一大跳,程小云居然是自己跑过来的,这么远的路,没有司机就算了,居然连黄包车也不叫,踉踉跄跄的。
程小云上气不接下气,“孟敖啊,你……快点去燕大吧,警备司令部带人围了燕大,孝钰和何校长都在里面呢……”
方孟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门外冲去,掠过程小云数步之后,猛地停住了,“程姨,这是你的消息,还是谁的意思?”
“……你父亲让我来的。”
“他呢?”
“行里着急的电话,他和姑父都去了行里……”程小云有些语无伦次,忽然想起了方孟敖的死穴在哪儿,“对……对……你忘了?今天早上,木兰要孟韦带她去燕大找孝钰呀!你快去呀,木兰不能出事,木兰不能出事……还有孟韦……还有孟韦……”
“阿诚呢?”
“不知道……你走了,他也出门了……我找不到他……”
方孟敖不再怀疑了。程小云仓皇成这样,只能是因为木兰和孟韦的缘故。他一个人在北平,无兵无卒,方步亭让他去燕大有何用?他心生怀疑,然而听此语,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程小云自个儿慌张得昏了头了。
事涉方孟韦,他不再做他想,头也不回地朝着燕大冲去。
崔婶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急忙去扶程小云,“夫人进屋歇口气,喝点茶。”
程小云仍旧喘着气,反手抓住了崔婶的手,“嫂子,快去把孩子接回来,带着孩子,我领你们走。”
崔婶猛地瞪大了眼睛,悚然变色,“夫人……您什么意思?”
“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了,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程小云迅速收敛了仓皇的神色,转而严肃至极,“嫂子,快带我去把孩子接回来。”
崔婶反应了过来,虽然万千疑问,然而哪一个母亲牵扯到孩子的时候会不强大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回屋拿围巾了,拉着程小云火烧屁股一样地往伯禽和平阳的学校跑。
程小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
然而在明楼来之前,方步亭就如是吩咐了她。方步亭没有多做解释,只要她无论如何都带着崔中石的妻小到别的地方去。
伯禽和平阳在同一个幼儿园,正是午饭的时候,崔婶急切赶了过去,老师不解,她恍恍惚惚的,程小云抢前一步,站在老师面前道:“我是北平分行方行长的妻子。”
老师赶忙恭敬地问好,“方夫人有何事?”
“崔夫人是我的朋友,今天我们这些夫人有个聚会,各家的孩子都在呢。”程小云笑道,“我就是想把伯禽和平阳也带上,我们家那几个孩子都大了,无趣得很。”
老师有些狐疑,崔婶平时就是个抠搜的南方小妇人,怎么还搭上了这么显赫的一个朋友,不过人家贵太太的事情,谁知道呢,“夫人客气了,我马上把孩子叫出来。”
伯禽拉着妹妹出来的时候,平阳就甩开了哥哥的手,一口气扎入了崔婶的怀里,“妈妈!”
“伯禽过来。”程小云招手,把伯禽搂进怀里,“程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伯禽瞧瞧自己的母亲,见崔婶点头,才应了一声。
老师看看她们的身后,并无司机跟着,更有些疑虑了,“夫人自己走着出门?”
“我们先生今天去行里,把车开走了,对了,劳烦您帮我们叫两辆黄包车吧,方才车夫在巷口走了。”程小云拿起了贵太太的款来,作势要掏手包拿钱。
“夫人哪里的话,哪里的话。”老师赶忙跑到巷口外面的大街上去拦车了。
崔婶坐在车上,一路都心神不定地搂着自己的女儿。
两辆黄包车都停在了一座宅院的门前。
程小云抱着伯禽下了车,崔婶手有些发抖,有些抱不稳平阳,程小云扶了她一把,“嫂子,我跟您说句话。”
崔婶慢慢地看向程小云,“夫人,您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们中石做错了什么呀?我们中石虽然懦弱小气,又没用了点,我知道的呀,他胆子那么小,是不会做坏事的呀……”
“别怕,你听我说,现在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崔先生,别怕,为了丈夫和孩子,你不可以怕。”程小云握紧了崔婶的手,缓步上前,敲了敲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