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让你为难,”何其沧对明诚说道,“中统和军统斗得不可开交,你又越不过陈继承去——”
何其沧是在警备司令部气糊涂了,才一路赶到方家来,此刻再见明诚,多少也清醒了些。他本意是想找方孟韦帮忙,虽然他知道方孟韦一向不待见梁经纶,但是看在木兰和孝钰的份上,就算人暂时不能保释,也不必被上刑。
“怎么孟韦走了,你还在这儿?”何其沧见明诚一副并不想掺和的样子,也不强求,“孩子啊,政治这些东西,不能去碰,你以为你在其中游刃有余,殊不知谁都是棋子。”
“那两个小的走了,我的心也少揪一些,”方步亭也叹气,“我如何不知道最应该离开的是阿诚?”
“何先生当真要救梁先生?”
明诚一开口就出人意料。
“你并不适合出面。”何其沧清楚地知道陈继承为人,“如果可以,我想请求明先生出面。”
“我不需要出面,我只问一句,无论如何,您确定要救梁先生?”
方步亭微微皱了皱眉头,何其沧也睁大了眼睛,“你这是何意啊?”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梁先生。”何孝钰替何其沧回答了,“何先生……就像我和父亲的亲人一样。”
明诚低垂下了眼皮,“我知道了。”
谢培东摁住了明诚,“你不能去,给明先生打电话吧。”
明诚拿起了电话,几个数字拨了出去。
吕昇正气急败坏地在办公室摔东西,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他那个极少使用的专线。
明诚举着话筒,没有贴近耳边,凌空拿着,所有人都能听见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明楼。
“请问是哪位?”吕昇强忍着怒火。
“明诚。吕站长,晚上好啊。”
“你奶奶的!”吕昇一下子爆发了,“你他妈的还敢给老子打电话!你做得好啊!啊!居然真的就折了崔中石这个人!都要来坑老子!你以为崔中石死了,我就不能奈何你们了是吗!”
吕昇那口京骂就飘荡在方家的客厅上空。
何其沧诧异至极,“你……”
“你能不能奈何我,我不知道,”明诚面无表情,“崔中石也不是我弄死的。不过你再这样废话下去,我不介意去上点眼药,我折了一个崔中石,你折了一个梁经纶,看谁比谁划算。”
何其沧猛地站了起来,踉跄不稳,如遭雷劈,又颓然地倒回了沙发上。
何孝钰紧紧地抿着嘴唇。
“你什么意思。”吕昇的声音马上沉了下去,“崔中石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扯出你们方家了,这也是你自己想要的结果,关梁经纶何事?”
“何校长去保释梁经纶,陈继承不让,要刑讯梁经纶。”明诚不慌不忙,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不就是刑讯嘛……我好像记得之前梁经纶和明台接头过,难不成梁经纶也是军统出来的?小小刑讯,无所谓……”
吕昇已经摔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忙音。
明诚缓缓地将电话放回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
“阿诚,你把话说清楚了,你……”何其沧声音开始颤抖,“经纶他……”
“疏不间亲,”明诚一个人立在客厅中央,挺直着脊背,“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儿子都能去查父亲,学生查查老师……也很正常,所有的不正常都是正常,不就是这个世道么?”
“他背后到底是谁?”方步亭正色道,“你早就知道了?”
“何校长,”明诚对着何其沧说道,“很抱歉,但是梁经纶背后的人和我背后的人,斗得你死我活,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孟韦是个善良的人,可是我早就不是了。”
何其沧在剧烈的震惊和被欺骗的痛苦之中悲愤异常,“他……他……”
“所以我才问您,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救梁先生。”明诚语气平缓,毫无波澜。
明诚其实并不清楚梁经纶的真正底细。一通电话打给吕昇,带有点诈他口供的意思,吕昇的表现实在是出乎明诚的意料,如此一来,马汉山昨日给他捎来的消息并没有出错,吕昇和梁经纶之间确实有猫腻,这两人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