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一条真正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起码是为了自己的良心的路。”方孟敖站了起来,“但是我想问您一句,孟韦是国民党,小弟也是国民党,还是军统,会不会到了某一个时候,我们真的会走到同室操戈的那一步?”
“你还忘了你的父亲,你的姑爹,你的小妹,”崔中石面不改色,“你还有很多的人……我也有很多的人……况且,有些路,本身就是千难万险,只能自己走的。”
崔中石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的都是明诚和明楼的脸。
“父亲能够保得下孟韦。”方孟敖重新坐了下来,“阿诚呢?他怎么办?”
他总是想起明诚的脸,和孟韦一模一样,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他总是有很多副面孔。换一个人,就换一副面孔。他处理起事情来永远游刃有余。不论是感情上的事情还是公事。三十年的失散,竟然对父亲,对家庭,毫无一丝的怨恨。
方孟敖自认为永远做不到。
“方家保不住他,明家……明家也自身难保吧?”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崔中石永远不急不缓,语气不变,“孟敖啊,每个人都要走自己选的路,你若愿意听,我便跟你说说,我是如何选的这条路,好么?”
明诚躲在一间屋子里,透过窗户,看见崔中石和方孟敖走向了飞机的停机场,便知道,一切都在崔中石的掌握之中了。
莫名地,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情绪。
当年得知王天风带走了明台的时候,他是非常着急的,担心,心疼,各种情绪都夹杂在一起。那一次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明楼得知他也走上这条路之后会如此震怒了。
你疼爱一个人,在乎一个人,就会想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统统都给他。
不让他在自己跌痛的地方再跌倒。
时至今日,面对方孟敖,则不是这样的感觉。方孟敖必须被发展为特殊党员,一是于大业有益,假以时日,能成为组织的一股扭转乾坤的力量。二,也是为了他自己。国民党内的漩涡太多,太深,太难,方孟敖太过刚烈,迟早要折在里头。
总要有脱身之法,成全这个铁血飞行员一腔报国热血。
明诚摸了摸兜,有些想抽烟。他会抽烟,但是不常抽,只是场面上要过得去。
明楼也抽烟,但是尤其不喜欢他抽烟,所以明诚一般也不会随身带烟。
但是有时候,烟草真的有种力量,仿若汪洋大海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也罢。
41
方孟敖带着崔中石,消失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
直到凌晨四点,才带着崔中石回的宿舍。
人的眼睛,最不容易骗人了。
崔中石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的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崔叔你在我屋里凑合一晚吧,我明天再请个假,送你回城里。”
方孟敖一边说一边推开了房门,却见明诚还在坐在书桌旁,手里一支香烟,烟雾袅袅的。
他以为明诚早就走了,不料人还在这儿,“小弟……”
“哦,没事,我总得把崔先生带回去吧?”明诚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方孟敖见自己早上才清理过的烟灰缸又满了。
“你抽烟也这么凶?”
“瞧你说的,有几个男人不抽烟的。”明诚是呆着无聊,心里又在想事情,也就抽上了。
崔中石却在一旁笑了,“我就不会抽烟——怎么也学不会。”
“也不是什么好事。”方孟敖走近明诚,明诚也掏出一支香烟给他,他不接,“太娘了——我抽雪茄。”
“有什么区别。”明诚把烟收回去,见方孟敖开了支雪茄,就替他点火。
方孟敖深吸了一口,雪茄的红光在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尤为明亮,“你抽雪茄吗?”
“不大抽,带身上不方便。”
明诚又取了根烟,凑近方孟敖的雪茄,方孟敖一吸,红光点燃了香烟。
“你们两个差不多就不要抽烟了。”崔中石被呛得有些受不住了,“这香烟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天再走?”
“是我睡地板还是崔先生睡地板?”明诚拿过外套穿上,“我和崔先生一起回去——你有空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写信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