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彼得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
列奈叹了口气,轻轻地“嘘”了一声,很温柔地说:“好啦,叫他们一声。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
彼得深吸一口气,感觉有热热的液体一下子从自己的眼眶里涌出来没进了鬓发。没等他收拾好情绪,黑暗的小小空间忽然亮了起来,嘈杂的人声变得清晰了。
但他什么都听不见。列奈睁开眼睛,他金色的眼睛有点黯淡,像电量不足的小夜灯一样闪闪地时亮时灭。外面的人用起重机吊起了压在列奈脊背上的那根巨大的金属横梁,他胸肋部的衬衣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
他说“疼死了”的时候……是不是这里疼?
*
被挖出来之后彼得大概有三个小时不肯和列奈说话。
“理理我吧,”列奈趴在病床上笑着求他,“我好不容易见到你……我都吓坏了——”
彼得不理他,转身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半蹲下来用棉签蘸着给他润了润嘴唇。
列奈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腕,抬起眼睛从下往上看他。他的睫毛很浓,眼睛又格外的好看,抬起来看人的时候软化了列奈容貌里那种咄咄逼人的英俊,显得特别动人,此时脸颊又苍白,好看得让人不忍拒绝。
彼得想起他刚醒来冲着自己笑的样子,心里又疼又软。
“你撑着干什么?”彼得说,“要撑着也是我撑着,你,你——”
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错了。”列奈说,“当时也没法换人是不是?我怕你担心——你看你要是当时就知道了,不是还要多生气好久……”
彼得深呼吸了好几次,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眉毛还是难受地皱着。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了……”他低声说,凑过去抵着列奈的额头,“我好害怕。”
“对不起,”列奈跟他道歉,用嘴唇贴贴他的脸颊,“下次不敢了。”
“其实很快就好啦。”列奈笑着说,“只是一直在用能力维持肾上腺素,有点透支。没有受什么伤。”
“呃,”病房门口传来梅的声音,“——我……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列奈柔软干燥的嘴唇还在彼得脸上留着一点余温,彼得已经僵住了。他慢慢地站起来转头看向门口,梅婶站在门口提着果篮,脸上的神情有点尴尬。
不过彼得显然比她还要尴尬。他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跟梅解释点什么,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于是又侧向跨了一步试图挡住列奈,两只手从自然垂落到防御地前伸再到举过头顶,右手还拿着一支沾湿了的棉签。
彼得一松手,棉签从他手指间落了下去。他反应迅速地在棉签落地之前把它捞了起来,原本被摆成投降状态的双手被他僵硬地摆到了背后。
“你……你们在闹着玩?”梅还想挣扎一下。
“对。”列奈。
“没有。”彼得。
彼得和列奈差不多同时开口,彼得很快地转过头去冲列奈眨眼微笑了一下,不顾列奈的“等等”,回头对梅说:“我喜欢他——我爱他。”
他好像藉由那转瞬即逝的看向列奈的一眼强行赶走了自己的所有局促和不安,一下子汲取到了足够对抗一切阻力的勇气。彼得看着梅不敢置信的表情,认真地向她确认,“Leonine Crystal。”
好吧,梅想,我问的时候就该预料到答案的。
我为什么要问?这还有什么可问的?梅痛心疾首地想,看看他们当时的表情——本当年都不会那样笑着亲我的脸!
“……好——吧。”梅茫然地走到病床的床头放下手里的果篮,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未果,决定先把本来想说的说了,“我听你的母亲说你是为了救彼得从电梯井里跳下去的,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到这些时梅暂时忘记了刚刚的惊魂一幕,眼眶微微红起来,“我和本都很爱彼得,我们没法失去他——之前本出了意外,你也帮了大忙。我……唉。”
“这没什么,”列奈因为背部受伤趴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偏过脸看她,清晨的阳光把他蓝得像加勒比海的眼睛照亮,“我也和你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