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没有动，只有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倒在他面前三丈远处的白衣少年。
“救我……”
他听见那少年呻.吟出声，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已经几日不曾喝过一滴水。
傅红雪如同听不见一般，他手中的刀没有出鞘，握着刀柄的手也没有放下。
那少年挣扎了片刻，终于爬了起来，像是积攒了最后的力气，他趴在黄沙中，用手肘和双膝一点点向前爬行，每一步都显得那样艰难。
少年终于爬到了傅红雪的面前，他向傅红雪伸出手去，眼底满是求生的渴望。
傅红雪的眼睛微微眯起，刀发出一声低吟，已然出鞘一寸。
然而下一刻，他又将刀推回刀鞘。
因为，那个少年又再一次倒了下去，面朝下趴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又过了很久，傅红雪终于站起身，他的左手依旧握着他的刀，他走到少年的身旁，蹲下身，捏住少年的手腕扣住了他的脉门。
脉搏微弱，傅红雪并未感觉到少年体内有一丝真气涌动。
这人不会武功。
傅红雪将人翻过身，拨开他散落脸颊的黑发，便看到一张清秀的面容。
这是个俊秀的少年，他一身白袍，脸色也是苍白的，只有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血。
看他这身装扮，在如此风沙之地还穿着一袭白衣，恐怕是哪家与仆人走散的公子哥。
傅红雪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人拖到避风处，微微侧身拿起水囊。
就在他拿水囊时，原本躺在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
他瞥了一眼傅红雪，勾起唇角，墨色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同情心泛滥……果然是愚蠢的海星人类啊。
难道不知道同情心是这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除了被拿来利用，再别无他用了，简直百害而无一利。
在傅红雪将一口水倒进夜尊的口中时，夜尊想：要是我，就看着他渴死。
喂完水，傅红雪收起水囊，向后退了一些，依旧倚靠着石头，却不闭目睡了，他的右手又握住了刀柄，一直盯着那少年。
任谁在荒郊野外捡到个人，也不会完全相信那人不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傅红雪向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是不会给别人动手伤自己的机会。
夜尊知道他在看自己，并且他的刀一定也像方才那样握在手中。
但夜尊知道那个人不会杀了他。
想杀，就不会救，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若非他暂时无法使用黑能量，失去瞬间蛊惑别人、令别人成为他的傀儡的能力，何至于要装出如此虚弱无助的模样向人类博同情?
现在，他需要这个人的帮助，将他这副没法操控黑能量和普通人无异的身体带出这片大漠。
等黑能量恢复之后，他便第一个吞噬了他。
这样，这世上就再无人知道他夜尊曾经向一个人类摇尾乞怜过了。
*
“你……救了我?”
从昏睡中醒来的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向后挪了几步，有些撑不住地靠在石头上，看向一旁的傅红雪。
傅红雪道：“是。”
少年的眉目很好看，他的眼神很纯净，傅红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干净眸子，不由得看得有些出神。
夜尊坐直了身体，他抬起手，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在下夜尊，敢问恩人高姓大名。”
傅红雪道：“天明之后，你我不会再见。”
少年很执着地望着他：“那也要知道恩人姓名啊。”
“傅红雪。”傅红雪道，“红色的红，大雪的雪。”
少年笑了：“雪是白的，为什么你叫红雪?”
傅红雪望着被风卷起的黄沙道：“雪并不全是白的。”
他想起母亲的凄厉嘶吼：“你出生的时候，雪就是红的，被血染红的!”她将那匣子里红色粉末撒在他的身上，将这把刀插进他面前的土地，然后将他撵了出来。
他是为复仇而生的，未来也将为复仇而死去。
是否有一日，他的血也将染红白雪?
夜尊感觉到了，有一种浓重的悲伤自傅红雪心底升起，悲伤中裹挟隐忍、愤怒和仇恨。
即便他没有用黑能量，他也能轻易洞察到人类的那脆弱的情感。
是人就有人性，有人性就会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