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幸与幸运的怪物诞生于血与尸骸的废墟里企图从不断坏掉崩塌的腐肉里培育出名为希望的花,那朵花只会诞生在不断破碎凋零破碎凋零破碎凋零的世界中,由尸骸孕育的花啊——
不断下坠的斗中沙砾因为装置的破坏绝不会再翻转,这具躯体迎来崩坏的倒计时,他在充斥着消毒水与死亡的气息中从五年前等到了五年后。从春到秋,从夏到冬……真漫长呢。
人类在这个世界挣扎的时间真漫长呢,得到安详的路真是漫长到看不见呢。
一天无法再呆,一秒也无法再忍耐了。
蝼蚁一样去死,虫豖一样去死,以卑微到不能再下贱的姿态去死。像垃圾一样去死,臭水沟的烂泥一样去死,让我……和那群垫脚石一般地死去吧。
死去吧。
逐渐腐烂的躯体覆上被褥,有星星的夜晚,没有星星的夜晚,明与暗交替着日复一日,他凝视着明转暗暗转明光华流转的天花板,死气与漠然罩住了他的面庞。伸出的手似乎不是自己的手,或许他早已死去,留下的只不过是堆破铜烂铁的行尸走肉。……啊啊,人类苟活在世上的道理是什么呢?倘若如同三流小说所说的为了某个人活着,早在红色的雨从高空落下时就死去了。就这样静静等待或许也不坏。总有一天,他会前去一个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的国度吧。他不断嘲笑着这样的人间,愚蠢的才能者,愚蠢的垫脚石,愚蠢的命运愚蠢的一切——
人类像块烂肉般的活着。不到被蝇虫啃噬的最后,一直会妄想着遥遥无期的转机,做着自以为会获得幸福的梦。不肯死去,不愿意死去,忍耐吧,忍耐吧,忍耐到最后吧!直到断气之前,依旧在原地不断挣扎翻滚。
明明知道结局是什么,明明知道前方等着你的只有不幸不幸不幸不幸不幸!这种事不早就厌倦了吗?难不成你这废物还有什么不甘心吗?还有什么愤怒在胸腔吗?说出这样的话你这种垃圾虫可真敢啊,连垫脚石都几乎不如的你胆敢说出这样的言辞吗?!还有……还有……还有……闭嘴,不配拥有被剥夺一切连几斤几两都没搞清的家伙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可笑得很啊!
心脏猛地被攫取,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
……可还有……还有……还有……
苍白的光浮光掠影一晃而过。
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狛枝凪斗睁开眼。
耳畔是雀鸟叽喳叽喳的啼鸣,眼前的光团模模糊糊地晃。接着变为光斑,变为面,变为一笔一划的线条。
“……”
拉动的手传来细微的痛楚,尚处朦胧的灰绿眼眸侧向右,液体一丝不苟地从输液管中流入躯体的血管,吊瓶因为液体的输送摇晃下泛起涟漪。……他大概是因为使用魔术回路过度牵动了因为什么幸运保持住还未发作的被淋巴癌侵蚀的肠胃,晚期症状终于按部就班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吧。
还没死,还活着。他下意识想扯动讥诮的唇角,下一秒却表情凝滞,连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的了。
机械手臂旁贴着少女的脸颊。原本怕冷怕到不可思议,眼下即便饱满的额头贴着冰凉到毫无人气的铁块,竟也顶天立地,一声不吭了。她似乎熟睡了,抿着唇,连最后的得意神气也消散了,变得一丝不苟得很,乌压压的发丝从秀气鼻尖滑向鼻翼,胸膛轻微起伏。薄如蝉翼的衣袖被粗鲁压出沟壑万千的皱褶,黑色眼睛如今闭着,漆黑的羽睫轻轻地颤,兴许是做了什么好梦也说不定吧。
“……”
好像时间停止在了那一刻,屏住呼吸的狛枝下意识递过手去,被牵动的输液管一阵摇晃不休。将少女脸颊不安分的发丝别在耳后,他又有些发愣地盯着她眼睑下浮起的青乌。
有什么蠢蠢欲动的念头即将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他看向自己插了针的右手,青色的血管因为药液的输入舒张,在手背留下蔓延在骨头上一条又一条的纹路。不久前的记忆遽然倒转回笼,少女流着血抬眼看向他,左边面颊放任不管的伤口,在时光的流逝下已凝成暗红细长的疤。……多疼啊,只要身而为人,就一定会受到那样的痛楚吧。可她竟然又那样像个笨蛋一样,似乎因为谁的存在,不管不顾地满不在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