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神情微僵。
你来这里实现你的约定?
——这确定不是在拉仇恨吗
现在的后辈都这么不尊重长辈吗
简直是可恶!
……
但是,当楚门将视线移回屏幕,眼神变得愈发温柔。
“大概在几百年前,那也是娱乐电视刚开始流行的时候,那时候路边的广告牌,最宽可能也不过十几米,而不是像现在,几百米甚至几千米的广告牌。为什么?因为现在汽车经过的速度太快了,广告不得不拉长,这样才会留下印象……”
除了监控屏的两人,面对电视墙的中年妇女们,也渐渐被老男人的美色迷惑,被他有些沙哑磁性的嗓音蛊惑,开始认真倾听。
“几百年前,那个时候还有图书馆,还有出版社。但出版社的编辑已经不再疯狂印刷各种经典名著,为什么?因为人们已经没有时间去看名著,又因为各种功利的目的,他们热衷于所谓的文摘和名著简介,如此一来,名著最终被消灭的前提也就建立了。最初,编辑们会将四百篇小说搜罗在一本文选中……”
“想想看,四百篇是多少?你怎么把四百篇马克·吐温、欧文、爱伦·坡、莫泊桑的小说,挤在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里?只能简化。剥皮,去骨,剔髓,溶解,沥脂,销毁。删掉每一个重要的形容词,删掉每一个生动的动词,每一个能引起那么点哲思的暗譬明喻。每一个故事都被删改,就像被水蛭吸干了血,似乎每一个故事都变成了一样。马克·吐温读起来就像爱伦·坡,就像莎士比亚,就像雷·布拉德伯里……”
师旷看着楚门,眼神坦荡,眉眼温和,唇角带笑。
楚门捕捉到了他说这段话时,眨眼的频率:
<烟>
都生病了还只想着烟!
这个老男人,肯定要早死!
不行,不能让他早死,不然心疼的还是自己。
……
楚门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他。
师旷没接,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多喝水。”暴躁的未成年监视人,强迫地将热水杯送到他嘴边,语气很不好地说,“要我灌你吗?”
师旷又眨着眼,干燥苍白的嘴唇颤动:
<好>
该死!
老男人又勾引他!
都生病了怎么还想着那档子事儿,怎么这么不知羞……
未成年监视人耳朵通红,气愤地转身离开了镜头画面。
五号藏书犯疑惑地问他,“你是不是发烧了?”
楚门咬牙切齿,眉眼间却藏着幸福,“没有!”
“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到了恋爱的味道”
“……恋爱的味道?”
“我今天怎么看谁都像是在谈恋爱?”五号藏书犯有些纳闷,突然小声说,“你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么笑。”
“……嗯。”
“眼神也很温柔,就像是在看最亲密的爱人。”
现在的后辈,怎么都这么口无遮拦,如此随意地八卦长辈。
真的好无奈。
但是,最亲密的爱人——
楚门耳朵红红的,余光看向直播镜头里的师旷,正好看到他拿起茶案上的热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他垂着眸,指腹摩挲着水杯的边缘,动作温柔,就像他此刻遮掩在眼睑下的眼神一样。
一时之间,楚门也看呆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师旷。
“书里文字越来越少,图片越来越多,除了书籍,可供享受的娱乐活动也越来越多。既然可以寻乐,又哪里还有耐心去思考。到了后来,演员、歌手、赛车手、飙车党备受追捧,‘知识分子’这个名词必然成了骂人的字眼。为什么?”他顿了下,将热水杯递到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因为人类总是害怕不熟悉的事物,所以他们开始焚烧书籍。焚书的方法不止一种,但拿着火柴的人到处都是。人类渴望生而平等的自由,但人类只能被加工成平等……”
……
师旷回答完榜首前三的问题,本次互动就直接被为未成年监视人以“言行过激,暂时隔离,接受监视人审问”的理由叫停了,连任务也被监视人选择性地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