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我今天看到——他们在忏悔”
“忏悔?难道你真的会相信他们的忏悔?真是可笑,这个世界最擅长遗忘,好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他们当初是怎么成为藏书犯的,他们又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为了光明的未来,还是为了舒坦的日子?有的年轻人鬼迷心窍,走错了路回来忏悔我还有可能相信,但是那些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临死了回来忏悔,你信吗?更何况,”队长眸色变暗,“他们都曾经被同一个人蛊惑,不只是这些藏书犯,几乎所有的藏书犯都把那个人当成了精神支柱,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提醒你,让你远离他,那个人并没有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楚门愣住了。
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真的完全不了解那个人。
“不管这些藏书犯想要做什么,也掀不起波浪,”队长继续说道,“他们永远不肯面对现实,他们的精神支柱早已坍塌,他们还妄想着曾经的意志,曾经的精神信仰,会带给他们真正的救赎,现在看来,很可笑不是,连他们满心希冀的救世主,都已经逃跑了……”
……
楚门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直到监控屋内的电子眼不再闪烁,他才将视线移回直播监视屏。
哪怕是入侵了帝国的数据库,也找不到丝毫关于那个人的档案痕迹。
一号藏书犯,看起来只是个生来受尽折磨的可怜人,和其他藏书犯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个年过四十、身材干瘦的古怪女人,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看起来有些迟钝,举止笨拙、缓慢,似是缺了灵魂一般;她的脸上尽是老态的皱纹和丑陋的褶子,看起来并不讨喜。
她面对观众恶意的诘难表现得更加迟钝,甚至很少开口。即使是开口,她的嗓音也让人感觉不舒服,这可能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不仅沙哑,发声还有些生涩。这些都让人觉得十分无趣,而她衰老丑陋的外表更让人提不起看她出糗的兴趣,导致观看一号监控屋直播的人越来越少。
“可以跟我们讲述下你的故事吗?”
在观众票选的一众戾气极重的话题中,将这个温柔至极的问题莫名其妙被顶到了首位。
一号屋的监视人有些莫名,但还是根据规则对他的藏书犯进行互动提问。
女人身体微颤,但显然她并没有像刚才一样忽略这个问题,她垂着眸,似乎在认真思考。过了许久,她才缓慢地回答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倾听了,不过我没什么故事,我只是一个画家。”
说完,她木讷的表情多了一丝笑意,有些呆板的笑。
她笑的时候,看起来也不再那么丑陋。原本那双浑浊的眼睛带着少有的虔诚,让她整个人变得似乎都不一样了,浑身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甚至让他们在这一瞬间,暂时忘记了谩骂。
她说她是一个画家,只喜欢画画,但是她画出的色彩总是与别人不同,所以,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个疯子。
啊,疯子就应该关到精神病院里。
而这个疯子,就在精神病院里,关了十几年。
……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突然又笑了,“啊,为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迟钝了。
所有观众都在想:看来,这不仅是疯子,也许还是个傻子。
许久,她才喃喃道,“我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想证明我坚持的事情。”
“你坚持做的事情,是指画画吗?”
“很多年前,有人对我说过——并不是看到了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坚持了一辈子,才有可能看到一丝希望——我希望我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能给还在坚持的人们,带来一丝希望”
……
按照观众投票票数最高的任务要求,她必须要画一幅画。
一号监视人看着诡异的观众投票结果,说出这个要求时,这位藏书犯突然笑了,笑的时候满脸的泪水。
她拿起画笔的手有些发颤,她闭了闭眼,随手将泪水擦干,再睁开时,手将画笔攥得更紧,也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