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致命的失误,他们并不知道她也会在死后变成鬼。
一块块碎片飞速地浮现,然后拼合成越来越完善的假说,我几乎要疯了,“可是为什么?这说不通吧!既然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家里为什么还要弄出那么多来?”
“没有为什么,”他平静地说,“如果不从下一代培养新的猎手,谁去对付上一代的鬼?”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的,什么话都是废话,他们别无选择。
那张名单上的人全是牺牲品,他们和普通的村民不同,在被选上的瞬间就肩负了保护和牺牲的责任。张家用他们构建了一个精密的连锁,故意控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将刚出生的孩子送出村外抚养,就是为了不让这个连锁崩溃。
我想起闷油瓶的父母,恐怕他们根本就不敢打听自己的孩子的情况,搞不好连性别都不知道,因为哪怕一点线索都可能导致他的死亡。
这种模式持续了几百年,不知道为什么,在十多年前出了个小疏漏,有个叫张惠珍的女人,她原本不该是“猎手”,却被鬼玺的力量污染了。她的身份可能比较敏感,比如负责照顾送走的孩子们,或者和某个更关键的人比较亲近……这些细节在如今都已经无法考证了,我们只知道,在她死后的某一天,当村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可收拾。
理论上来说,即使没有三叔他们的实验,这女人也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但我却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死得那么突然,也许结局就会不同,至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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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例如我现在出门被车撞死了,就会变成鬼去把自己家人都害死?”
我有些哭笑不得。正常人都不会想死的,可是如果从不想死变成不能死,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不,麒麟竭是拖时间,不至于让你活生生变成鬼。”他停下喝了口水,说,“就像阿宁那样。”
阿宁!
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怎么把她给忘了,她就是在我面前消失掉的,那时我甚至还拉着她的手。
“所以……她以为队里的人是被狼害死的,其实那些人是自己变异了?而狼群追杀他们,也是因为知道她迟早会变成鬼?”
原来它们并不是要杀人,而是在等人变成鬼。
不管是谁,从接触鬼玺的时候开始就逃不掉变成鬼的命运,这到底算是一种来自远古的诅咒,还是无药可医的传染病?
张家祖先不小心惹上了麻烦,不知花了多少工夫,牺牲了多少人,才找到苟延残喘的方法,最终却还是没能逃掉。
我们呢?
我们会怎么样?
“那你更应该把麒麟竭吃了,不然……”
他微微眯着眼睛看我,似乎希望我把话说全,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问我是不是怕他。老天,我比窦娥还冤啊!
“小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喂!”
我正想解释几句,他却突然站起来往背包走去,喊了两声没反应也只好算了。他自己的睡袋丢在上面没拿下来,现在用的那只是盘马带来的,包里还有不少毛皮制品。之前我一直想搜刮几样,没想到真落在我手里,却是这样的情形。
把乱七八糟的事丢到脑后,我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我也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大概是结论太清晰了,反而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地。反正走一步算一步,想太多也没用。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闷油瓶还没起来。
我们走得不深,能看到外面的光透进来。我伸了个懒腰,感觉睡过头了,腰酸背痛的,头也有点发晕。出去看了天色,确实变天了,阴云密布的,但我们在洞里肯定要走好几天,根本没什么影响。
回去拍了拍闷油瓶,没反应,我心里不由一惊。他睡觉很浅,平常一碰就会醒,这肯定不正常了。伸手去摸他额头,跟着就是一叹。
完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居然在发烧。
呼吸粗重,心跳也过快,我检查了几处伤口,血倒是止住了,就不知道里面干不干净,因为有些是我帮他处理的,而我又完全是个蒙古大夫。
这可是高原,我们缺医少药的,肺水肿、败血症、器官衰竭……就这么死掉也不奇怪。
他中间醒来看了我一阵,眼睛里全是血丝,叹口气又闭上,我想来想去只得给他塞了两片退烧药,又烧了点热水给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