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伥鬼都不过是生前的投影,而连影子都如此强悍,似乎也能想象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可惜自此一别,我无法想象他会去哪里,恐怕也再没有人能够见到他。
门外的地缝果然是通向地面的,越往前走斜度越大。头顶的岩壁上也有很多壁画,但损坏得非常严重,也不如门里的精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
这边比门里窄,但结构差不多也呈蜈蚣形,两边的小裂缝里时不时还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躲在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很有默契地不管闲事,一路急行军,刚开始还经常有沙石砸在头上,后来也少了。随着缝隙越来越窄,风里渐渐的就有了地面的味道。直到一缕阳光突然出现在前方,我眯着眼睛,一时竟然无法接受它。
全世界的宗教建筑几乎都有这个特点,经过黑暗、高远而狭窄的通道,唯一的光明展现在你面前,自上而下,犹如神灵降临,你会不由自主地痛哭流涕,深感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伟大。
我借着惯性冲了几步,腿一软也跪了下去,不过一半是因为错愕,一半是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总感觉这么走了,有种把一切困难丢在门内落荒而逃的味道。
胖子和闷油瓶不知道是否也有类似的心情,一起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三个人瘫在一起,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居然有种很奇怪的留恋,似乎这黑暗的地底才是安全的,可以掌握可以预期,而外面的光明对我来说,反而更加难以面对。
我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有更不容置疑的理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青铜门里面去。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时的迷茫,等真的爬回地面,站在荒芜的草原上,我又觉得泥土的腥味亲切可人起来,恨不得在里面打几个滚才尽兴。
出口是一条大半被堵塞的地缝,一看周围,星星点点的石塔,居然离之前扎营的地方不远,用肉眼都能看到我们的车和帐篷。不是下去过的人哪能想象,在这区区几平方公里的地下,有个怎样奇诡的世界。也许地球上还有无数超越人类想象的地方,只是我们都没发现而已。
回到营地,我们无所事事地混了两天才回城,而在这之后,我才有余暇去整理最后在青铜门里看到的一切。
传说中吐蕃部落最初的首领合称天赤七王,全都是天神下凡。史籍记载他们是“天神之身不存遗骸,如彩虹般消逝”,假设他们都和棺阵里的神秘力量有关,甚至本身就是“猎手”的话,那么那群被杀掉的巫苯,很可能就是第八代止贡赞普的部下,而历史上也确实有很多人怀疑他是被篡位者谋杀的。
青铜门最初的建造者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它曾经是某支苯教信徒的圣地,因为距离吐蕃实在太遥远,在众多巫苯被杀后没落。中间应该还有过复兴,留下了猫鬼神的密码文,但因为掌握秘密的人越来越少,终于还是失传了。
最后的发现者就是张家的祖先,他不知道棺阵下面还有个冰湖,被诅咒束缚在高原上,不得不用牲畜饲喂尸蟞,一代代挣扎下来,其中残酷不必多说。
可是我依然没搞懂,如果没有出现叛乱,那个巫苯仪式进行下去究竟会如何?难道那个少年真的是喂虫子的高级祭品?那其他参与者是否能借此得到什么力量?还是闷油瓶的祖先们弄错了?
解连环又为什么在抓了尸蟞后还会尸解呢?潘子是怎么死的?他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尸蟞的样子?变化后一直重复的“摇”字,又是要我们摇什么?封住洞口的土石墙吗?或者他说的是“药”?他想告诉我们尸蟞就是解药,想活只要抓点回去吃就行?
我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就是,这次我们得到了许多答案,可没有任何一个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摆脱玉脉的诅咒。也或者这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我太贪心,图的根本不是全身而退。失去的只能让它失去,就像买错了碗可以退货,摔碎了只能自己赔钱。
另一方面,相对激情澎湃的开头,这个结果简直平淡得过分了。也许虎头蛇尾才是生活的常态,至少我们都活着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我还是非常的不甘心。我有预感这不过是个开头,那是一扇通往神秘领域的大门,而我们正在门边徘徊,还没有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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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格尔木后胖子大病了一场,不得不去住院,而老黑不能进病房,只好托管在宠物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