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忌讳感,就像看着吴家那些黑洞洞的老宅子。
闷油瓶把记事本一合,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胖子“哎”地一声叫住他,说:“这不行,你得先把事儿说清楚了。”
闷油瓶回头看我们,显然在问“什么事”,胖子也瞪着他,颇有大眼瞪小眼的味道。我注意到闷油瓶神色不太好看,正想插话,被胖子挥手阻止了,
“小哥,你是个明白人,不用什么都挑明了吧。”
闷油瓶完全不为所动,还是平常那淡然的样子,说:“和你们没关系。”
这话胖子跟我说过一回,我知道胖子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因为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却连绳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未免太不公平。
“什么叫没关系,你不知道你那个同学,阴魂不散地跟着小吴呢?”
闷油瓶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就像一缕阴风扫过我的鼻尖。我突然有点愧疚,因为虽然见过两次解子扬,我也没被怎么样,甚至根本不能确定他是跟着我还是跟着闷油瓶,胖子就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出来,实在有点不厚道。
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不认识他啊。”我下意识地说,想起来不太对,“还不是你来说的,我就去查他了呗……”
闷油瓶摇头,想了一阵说:“跟我来。”
我被他弄糊涂了,赶紧跟上,胖子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要我找点话说,我却找不出话头,只得作罢。三个人一路无语,七弯八拐地又到了他的宿舍,也就是解子扬的宿舍。上次那个眼镜兄不在,闷油瓶把我们让进去就关了门,开始在解子扬的书架上找东西。
这里的东西放得比较乱,不过我都熟,凑过去看,除了专业书还有几本素描本,忍不住抽出来看,才发现解子扬画得居然还不错,有几张人物和风景的速写,还有几张是涂鸦,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最终闷油瓶从废稿里抽出一叠格子纸,是专门用来练仿宋字的那种,上面写满了字,还有红笔批改的痕迹,显然是以前的作业。
我茫然地看着闷油瓶,他示意我往下看,胖子几乎就要抢过去,被他瞪了一眼。
“这没意义啊。”
我抓着头皮翻。里面全是绘图常用的词句,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手工绘图了,但低年级的时候还是会练基本功的。
这显然是老师硬性规定的作业,所以钉起来很厚一本,每隔几页页脚都有个编号。
我翻着翻着,突然浑身一震,手上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
胖子也看清楚了,怪叫了一声把本子抢过去猛翻,我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字,脊背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这他娘的是什么意思?
闷油瓶依旧是那样平淡的目光,谢天谢地他没盯着我看,不然我肯定更崩溃。
那本子后面只有一个词反复出现,“吴邪”。
几十页里全是我的名字。
37
“这……”
按批阅日期来算,那时候我才刚到N市不久,还没开始站柜台呢,想着不禁有些头皮发紧。我敢发誓,以前从没来过这边,不可能会认识解子扬,更不用说被他这样关心了。可是却有人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会不会是重名?”
毕竟吴不算小姓,邪也不是什么怪字,重名的几率不小。
胖子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我其实也不太信,不过除了这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那就是因为解叔把书店过给我?”
胖子嗤地笑出声来:“你咋不说他暗恋你呢?”
虽然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却缓过来了。我的猜测其实不重要,说不定解子扬是觉得这两个字难写才练了千八百次的,不是冤死了么?而闷油瓶给我们看这个,不可能没有用意。
“知道原因吗?”
他摇头,“所以我才去找你。”
原来如此,那时候他去店里是为了这个,还特意提到解子扬,可惜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根本不认识那家伙。
我仔细分辨那些字的笔画,轻重不一,有几个几乎把纸都戳穿了,显然写的时候带着某种强烈的情绪。难道他嫌我占了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