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解:“那你为何要来我家吊?”
“我已搬来此处五六年了,一直无人居住的。”女鬼哭丧着脸辩解,“和你一起的小木人太凶了,我好害怕,打算忌日再吊一次就搬走了。”
人属阳,鬼属阴,同居一处则阴阳相冲,会损伤人的精气。故而鬼魂会挑一些荒废宅院入住。
能像小木人那样随意自在的,本就是特例。
黛玉叹道:“那你每年都上吊吗?”
女鬼悔道:“人不能轻生,否则每年要重新经历一次最痛苦之事,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
两人聊着天,黛玉心生同情,并不催她搬走。
……
第二天一早,黛玉去正院向母亲问安。
“玉儿,快来。”贾敏见了她,高兴地唤她。尽管已四十有六,但她的举止、神态有时还透着少妇无忧无虑的娇意。
她手上捻着一根簪子,递到黛玉面前:“你瞧,这是如意楼新出的簪子,被我先得了。”
黛玉失笑。自母亲病愈后,就越活越孩子气了。
他们离京九年,许多随身之物就带了些江南气息。如意楼远在京城,这些年的首饰于她们而言,都是新样子了,偏母亲还要去争那最新的。
贾敏却兴致不错:“喜不喜欢?”
“我瞧瞧。”黛玉接过那支蝴蝶纹镶蓝宝石发簪,簪身金光灿灿,镶嵌宝石蓝莹莹流光闪烁,令人爱不释手。
贾敏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得意:“我们一回京,我就吩咐人去告知如意楼的老板。今日有了新品,她立刻就亲自送来了。”
她于京中长大,又自小受宠,是如意楼的常客了。
黛玉笑道:“母亲的眼光,自然是一等一的。”
贾敏闻言微微一笑,吩咐丫鬟拿了铜镜来,亲自为黛玉戴上:“过几日出门正好戴上。”
见黛玉疑惑,贾敏拉了她的手,说起到荣国府为王熙凤庆寿的事来:“无论如何也是你外祖家,不可生分了。”
黛玉听闻荣国府,不由心下迟疑。
小木人不会无的放矢。莫非,母亲的确有亲上加亲的想法?
“玉儿,怎么了?”贾敏见女儿神色微变,以为她想起那日宝玉失礼之事,笑道:“你二表哥有些痴罢了,你只管不要理他。”
黛玉回过神来,心中惴惴,试探道:“那我以后不理他,若失了礼,母亲可要帮我担着。”
贾敏不以为意道:“当然。”
黛玉心中一松,露出了笑模样。
……
转眼到了九月初二,黛玉抵达荣国府时,接近花厅,远远就听到一阵丝竹之声,十分热闹。
因贾母立意为凤姐做寿,众人都十分捧场,不但邀请了戏班子,还有耍百戏和说书的女先生。
因邀请了黛玉,故将史湘云也接了过来。见二人出现,贾母一手拉着一个,笑容欢欣。
史湘云第一次见黛玉,爽快地与她见了礼,率真直爽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但两人不熟悉,史湘云又哄贾母笑了一番,就去寻薛宝钗说话了。
贾母欢喜地让黛玉也坐过去,几个姑娘在一处看戏,真如花团锦簇。
小木人听见热闹喧哗声,悄悄扒开黛玉袖子一角,探出头来往外瞧。
戏台上唱声不断,台下史湘云说笑声不绝,一起一落,恰似彼此应和一般。
小木人第一次看戏,双目圆睁,惊奇不已,史湘云的声音不断插入,他不由生起闷气。
贾母望着史湘云仿佛发着光的笑脸,目露慈爱。
老人多寂寞,即使再安享富贵,生命也如同开败的花,带着即将凋零的颓势。
贾母正是如此,随着年迈,就愈发向往热闹和生气,喜欢年轻鲜亮的生命。
而史湘云每次到来,都如同一个小太阳,洒在人身上,带来一股生机勃勃之感,让贾母从不忍责怪她。
这时,贾宝玉终于姗姗来迟。
贾母、王夫人见他失踪了半日,早已牵肠挂肚,见他终于回来,如得了“凤凰”一般,连声询问,场面霎时更欢快了。
贾宝玉倒比凤姐这个寿星更引人注意。
今日是金钏儿生日,宝玉外出祭拜她,心中正怏怏不乐,忽然见黛玉也在,心中霎时惊喜。
他直直望向黛玉,情绪恢复,就如同一朵突然吸饱了水分的花,双眸闪闪发亮。